趙弘讓阮瑤站在一旁稍等,然後自己過去拔草。
阮瑤想幫忙,結果就看到自家殿下回頭一笑,她便頓住了步子,不再上前。
趙弘則是重新轉過身,就在背對阮瑤的瞬間,他臉上的笑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如果可以,他當然希望帶著瑤瑤給母妃看一眼。
可趙弘從不信鬼神,他也不想信。
即使當初的許多事情都記不清了,可是自家母妃毒發時候的慘狀,他已經可以回憶起來。
那樣的疼,那樣的苦,恐怕是死後都不得安寧。
與其還留著受罪,倒不如早早的輪回往生來的輕鬆自在。
這一趟,更多的是個信號,一個讓宮中亂起來的信號。
段公公其實早就把莊婕妤的墳塚之地告訴他了,他也來過,卻從未將雜草拔除。
這一路上,季大季二也能察覺到有人跟隨,可趙弘卻讓他們不要聲張。
為的,就是讓有心人知道,他知道此事,並且要開始查了。
想要讓魚翻起來,最先做的就是把水攪渾。
如今無論是宮中還是朝中,趙弘都有所把握,所以他不想再等了。
趁此機會把幕後黑手拔除才好。
想到這裡,趙弘握著雜草的手微微一頓。
他先是低頭,瞧著保養得當的掌心被草劃出了道道紅痕,而後偏頭,看著無字墓碑,輕輕一笑。
母妃,兒子在過去的這些年裡,沒能聽你的話,沒有遠離是非,到底算不上平安喜樂。
當個傻乎乎的皇子可能會活得開心,但是我不願,亦不能。
宮裡的仇怨有很多,並不是每個都能有結果的,可母妃,你知道嗎,按著段公公所言,其實我在您去世的那天起,就已經患了病。
分魂之症,或許比瘋,要強了不少。
顧鶴軒總說心病要找到心藥醫,或許我找到害您的人,我這病就好了呢。
不過無論病好不好,母妃,我下半輩子應該能聽您的話了。
想著,趙弘轉頭,看向了阮瑤精致的眉眼。
她眼中隻有他,就如同他眼中隻有她一樣。
隨後,男人的臉上露出了真切的笑,聲音輕的像是風一吹就散了似的:
“母妃,我終究會如你所願,過得平安喜樂。”
而阮瑤沒有聽到他的話,卻看到了自家殿下掌心紅痕。
她趕忙上前幫忙拔草。
趙弘想要攔著,覺得自家瑤瑤是嬌嬌軟軟的姑娘,怎麼能做得了這些。
結果就看到阮女官乾脆利索的把雜草拔了個七七八八,末了,拍了拍手,走到了樹前麵,扭頭對著趙弘問道:“這個還要留麼?”
趙弘知道,她的意思是要不要把樹挪走,免得樹根擾了墳塚。
可是,太子殿下莫名的覺得,如果自己點頭,瑤瑤恐怕會直接給他表演一個倒拔樹……
輕咳一聲,努力把腦袋裡奇怪的影像移出去,趙弘開口道:“樹根怕是已經長得頗深了,挪動了怕是要壞了地方,還是等等再說吧。”
阮瑤點點頭,放過了樹,轉身走回到了自家殿下身邊,溫聲問道:“殿下和娘娘說話了嗎?”
“說了。”
“那還要再瞧瞧嗎?”
“不了,還是回宮吧,我覺得母妃是盼著我下次來的。”
“下次?為何?”
趙弘露出了個笑,輕聲開口道:“等我們成親,再來見她,她必然更加歡喜。”
阮瑤著實沒想到,這人能說出這種話來。
嘴唇微微抿緊,到底沒說什麼,隻管把臉頂在他的胸口。
畢竟,這話,成親這事兒,可不止太子殿下一個人想過。
隻可惜太子沒看到阮瑤的神情,他又對著無字碑拜了三拜,這才離開。
而在下山的路上,阮瑤終於問出口:“既然是出來掃墓,為何要帶著公主和宿家郎君?”
趙弘扣著她的手,緩聲回道:“為了讓旁人知道,我出宮了,而且我來到這座山了。”
阮瑤一愣,然後就回過神來:“殿下,是想要逼著有心人現身?”
趙弘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看著她,反問道:“從今日起,怕是有段時間會不太平了,瑤瑤怕嗎?”
阮瑤也看著他,隨後便翹起嘴角,格外坦誠:“自我到了殿下身邊那日起,就已經準備好不太平了。”
本就是不怕的。
莫說現在太子地位穩固,後麵還有太後倚仗,就算什麼都沒有,她也是不怕的。
從她第一次見到小太子,就下定決心把他的病情瞞著所有人開始,阮女官就已經不知道怕字怎麼寫了。
趙弘也笑起來,一時興起,伸手就想要把瑤瑤抱起來。
可是這山上到底不比宮裡,地上總有許多樹枝。
結果,腳下一滑,身子不穩,原本是想要抱佳人的,可是頃刻間,就成了佳人抱自己……
阮瑤緊緊擁著趙弘,關切道:“殿下無事吧?”
趙弘:……
剛剛無事,可現在,他覺得自己有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