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癲許久,短暫的清醒給了許妃短暫的神智。
可恰恰因為懂了,才會明白什麼叫怕。
現在的許妃便是如此。
如果一直是瘋瘋癲癲,她並不會覺得有什麼。
偏偏……偏偏眼前的女人讓她醒了!
許妃的眼睛瞪大,想要尖叫,可是嘴巴被她緊緊捏著,竟是動不了分毫,想要掙紮,可是對方不過是隨手一抓,她就像是被鐵夾子鉗住似的,動彈不得。
也正因如此,許妃越發能清楚的看到阮瑤發間玉釵。
看得眼睛發直,動都不動。
阮瑤心中早有預料,便知道這人怕是與莊婕妤有舊,甚至和莊婕妤之死有關,故而戴上了這根婕妤娘娘的遺物。
同時,也是莊婕妤早早為趙弘準備好,準備以後給兒媳婦的。
若是尋常,阮瑤定然會把釵子簪得更隱蔽些,畢竟是在宮裡,她如今到底是宮中下人,太招人眼不好。
但是這次本就是帶著刻意來的,玉釵也就簪在了顯眼的地方。
見許妃一直盯著瞧,阮瑤笑容依然溫柔輕緩,輕聲開口:“娘娘可認得這個?”
許妃瞳孔猛地收縮,連聲道:“不,不認得……”隨後就想要掙脫。
阮瑤卻不放過她。
平常總是溫溫柔柔的阮女官這會兒卻是格外堅決,她緊緊的摁住了許妃,也不管這人洶湧而出的眼淚是因為怕還是因為疼,阮瑤隻是輕聲道:“娘娘,該說實話的。”
許妃聲音尖利:“我真的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
阮瑤卻是笑,嘴角緩緩上挑,聲音緩慢悠長:“妹妹,你當真不認識姐姐了嗎?”
此話一出,許妃猛地僵住了背脊,嘴巴微微張開,竟然隻有氣音,反倒一個字都講不出了。
這宮中妃嬪哪怕背後恨不得紮小人咒死對方,可是表麵上卻總是和善非常,姐姐妹妹叫得歡。
但能喊許妃妹妹的,一隻手數的出來。
若換成平時,許妃定然要斥責這女官膽大。
可她現在瘋了。
或許一開始是裝的,可是從她丟了帝王恩寵,那麼這個假瘋也會變成真瘋。
就算她不想瘋癲,也多得是妃嬪來讓她瘋。
阮瑤之所以帶著這些嬤嬤來,就是防著這一手。
這些嬤嬤們到現在都沒能離宮,有些是因為戴罪之身,脫身不得,還有些是為了給家中賺些銀錢,這才不願離去。
但無論是哪種,都是在宮中見慣了沉浮的。
阮瑤如今從太後那裡接觸了宮中的八局四所,越發明白宮人們的分量。
皇帝會換,後妃來去,何人得寵都不一定,一天一個模樣,但是這些局所裡麵的掌印公公和管事女官都是鐵打的一般。
除非是自己做錯了事情被拽下去,否則,伺候三朝的也是有的。
而這些嬤嬤們沒有混上一官半職,但她們在後宮時間久,也就見慣了這裡麵的種種手段。
阮瑤自問是分辨不全那些汙糟事兒的,嬤嬤們的眼睛卻是毒得很。
她們一進門就打開了窗子,就是為了把室內的味道散去。
因為,保不齊哪個帶著香味兒的東西就是致瘋致幻的。
而這會兒碰都不碰桌上的茶盞,就是瞧出了裡麵的茶水怕也是有問題的。
這麼多藥熏著,許妃想不瘋都難。
縱然在顧鶴軒的金針下有了幾分清明,可到底是瘋的底子,沒能治好。
故而現在被阮瑤用話一激,她的眼睛就再次混沌起來。
接著就是渾身發抖,表情都是扭曲的:“姐姐,你是姐姐?……不!你早就死了!既是死了,為什麼還要來尋我!走開,快走開!”
阮瑤湊近了她,低聲道:“那你說,我是誰?”
許妃愣了一瞬:“不,我不能……”
“你把我,葬在了什麼地方?妹妹,姐姐天天麵對著一片荒涼,自己隻能做一抔黃土,實在是苦得很。”
許妃再次發瘋:“不入皇陵,不入皇陵!哈哈哈哈,陛下偏就是聽我的你又如何?我就讓你死了也見不到他!”可是喊完了,她又瑟縮了,淚水再次洶湧而出,“姐姐,妹妹想你想得緊……這後宮一點都不舒服,黑的很,夜那麼長啊,實在是熬不住了。”
說著,就要抓阮瑤的胳膊。
見她失控,幾個嬤嬤再次上來摁住了她。
而許妃的表情格外駭人。
阮瑤卻是不怕的。
她不僅不怕,還覺得有些荒唐。
雖然是瘋癲言語,可是拚湊一下也能想清楚明白。
那荒山埋枯骨的,便是莊婕妤,而眼前的許妃娘娘定然是知曉內情的。
但真的做下此事的,卻是龍椅上的那位。
其中齟齬波折,阮瑤並不清楚。
她隻知道,一個女人,聯合了一個男人,坑害了他心上人的娘親,還隱瞞至今。
荒唐至極,狠毒至極。
阮女官徹底明白了為何原書中趙弘一登位就屠儘了許家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