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4章
他也姓馮???
嬌嬌一下子就懵了,腦海裡快速的閃過好些片段似的記憶, 卻因為時間太過於久遠了, 全都模糊得很。不過, 她卻是敢肯定的,上輩子她絕對聽人說過什麼, 畢竟馮這個姓氏也不是那麼常見的……
見嬌嬌一副被嚇得目瞪口呆的模樣, 那人也不催促,隻打開了馬車中間的矮櫃, 從裡頭取出溫熱的銅茶壺和茶盞, 斟好茶細細的品了起來。
許久之後,他才緩緩的開口:“假如你已經緩過來了, 倒不妨聽聽我的解釋?譬如, 我為何非要帶你走。”
嬌嬌猛的抬頭:“對啊, 你為什麼非要帶我走?大舅母她說你家裡人丁興旺!”
“首先, 你出了劉府的大門,那邊就再不是你的外祖家了,忘掉這些親戚稱呼, 或者乾脆將整個劉府徹底忘了吧。”對方也給了她一盞茶, 這才語氣平靜的解釋起來。
從他的說辭裡,嬌嬌得知,這人本身並不曾想過要把她帶走。查明真相是必須的, 對方不是那種糊塗度日的人, 若不曾碰麵也罷, 既是這般湊巧的在元宵花燈會上見著了嬌嬌, 就必須將一切弄個清楚分明。
不過,當真相原原本本的展現在他麵前時,他卻又猶豫了。
沒有刻意算計,更談不上陰謀詭計,一切的一切僅僅是一場巧合而已。多年前,他路過此地時,赴了當時縣太爺的邀請,卻在宴請上,因喝醉酒誤將同來赴宴的劉家小姐當成了縣令家圈養的姬妾,一場雲雨之後,他完全沒當一回事兒,次日便離開了焦鄴縣。
而多年後,當他知曉了內情,絞儘腦汁的去翻找當年的記憶,卻仍舊想不起來太多的細節。至於那位縣太爺,更是在十幾年前就高升離開了此地,如今也不知道調職去了哪裡。而劉家那頭,據他調查,應該也是不知情的,或者有個彆猜到了劉家小姐已被壞了名聲,但絕對不知道是何人所為。
唯一還存疑的,應該就是為何當時男女賓客分開,卻還是造成了後來的意外。不過,那焦鄴縣的縣衙門後宅本也不大,當時的縣令也非豪門大族子弟,下人們出狀況也不是不能理解。
最重要的是,時過境遷,再追究這些細節已經毫無疑義了。
“那為什麼我娘會同意嫁給我爹?”嬌嬌這會兒已經不光是目瞪口呆了,儘管對方言辭比較含糊,可她還是聽懂了。然而,就是因為聽懂了,她才愈發驚訝起來,完全不明白在發生了這些事情後,劉家到底是揣著怎樣的想法,促成了這樁婚事。
“許是誤會吧。我問過劉家大老爺,他說他妹子當年從縣太爺家赴宴回來後,就一度不吃不喝,有存死之心。當時他就起了疑心,但因為劉老太爺尚在世,他身為兄長也不好過於插手……”
直到幾日之後,馮源上門提前,當時劉家小姐劉荷隻知道跟她一番雲雨的人被縣令家的下人稱之為馮少爺,旁的信息卻是一無所知。
偏生,馮這個姓氏在焦鄴縣幾乎就沒有聽說過。事實上,馮家本身就是外來戶,他們是百多年前因饑荒才逃難到了隔壁桑平縣,後來才慢慢的安頓下來。
姓氏對上了,劉荷隻道是對方願意負責,這才放下心結,安心備嫁。再往後的事情,就無需多說了。
說白了,一切隻是誤會,就是不知道劉荷究竟是從什麼時候發現的真相。是在蓋頭掀起的那一瞬間?還是從小定之後,就察覺了?再不然……
“往事說完了,咱們來談談我帶你走這個事兒。”
嬌嬌兩眼直勾勾的盯著眼前的親爹,方法等著最後的宣判。
“唉。”對方未語先歎息。
以他的眼力勁兒,自然早就看出了嬌嬌本性有多單純,莫說高門大戶了,就算是一般的小門小戶也很難養出如何天真的孩子來。由此可見,嬌嬌前頭十六年,過得必然很舒心。
可惜的是,舒心的日子基本上就到此結束了。
“是馮源讓我帶你離開的。”
剛說了一句開場白,嬌嬌就受不了了,瞪圓了眼睛一臉的不敢置信,隻差沒指著他的鼻子說他胡說八道了。可接下來的話,卻讓嬌嬌默默的低下了頭。
“昨日,劉家三位老爺去了桑平縣下河村,在他們離開後,我便同馮源認真的談了談。”
他其實有兩個選擇,其一就是認下女兒並帶她回家認祖歸宗,其二則是維持原狀讓她繼續當馮源的女兒,而他可以暗中補償一些。
無論哪個選擇,他都願意坦然接受。說白了,就算多年前的事情是源自於一場意外,可不管怎麼說,他都應該負起一定的責任。甚至說,在整個事情裡,他、劉荷、整個劉家都有過錯,最無辜的便是馮源和嬌嬌了。
相較而言,馮源比嬌嬌更慘,畢竟他毫無過錯卻賠上了一生中最美好的時光,最終卻落得個形影單隻。
所以,他將選擇權給了馮源。
倆人是在劉家三位老爺落荒而逃之後,在墓前見麵的。沒錯,就是嬌嬌的墓,確切的說,上麵刻著“愛女馮氏月嬌之墓”。
同今天一樣,他先將調查清楚的前因後果說了一遍,著重強調,他同劉家女並無任何私情,在此前從未見過麵,此後也再無交集,整個事情完全是一場意外。
馮源信了,可他已經不想去管,更沒精力去追究這些事兒了,對他而言,一切都過去了。他的人生,至少有近二十年成了一場笑話。
至於二選一的選擇題,馮源選擇了前者。
說真的,他當時是有些意外的,不過他還是尊重了馮源的選擇,隻是強調了一些事兒。
——你要考慮清楚,嬌嬌由我帶回去的話,我定能讓她過得很好。可她也是必然會遭人冷眼的。
——由我帶嬌嬌回去,最多稱她為外室女。隻能說她娘過世了,我帶她回家認祖歸宗,而且還得同劉家斷絕關係。
——最重要的是,哪怕你以後有機會再見到嬌嬌,就算她主動喊你,你也不能回應她。一旦此事拆穿,誰都沒臉了。她以後還是馮月嬌,卻再也不是你的女兒了。
雖未死彆,卻是生離,甚至從今往後便是再見亦是陌路。
並且這件事情是沒有後悔餘地的,一旦做下決定,再無更改的機會。
該說的話,他都說了,該給的選擇也一並給了。最終,他帶著馮源給出的抉擇和囑咐,離開了下河村。
離開前,馮源還站在墓前,在細細的雨中,駐足而立,背影蕭瑟落寞,仿佛同墓地融為一體。
“他拜托我一定要好好照顧你善待你,再給你找個好人家……他是疼你的,隻是沒辦法麵對你了。也是,半輩子成了笑話,隻怕換做任何一個人,都沒辦法再麵對這個殘酷的現實了。”
無關怨恨,隻是沒辦法了,真的沒辦法再麵對曾經付出了滿腔父愛的女兒。事實上,對於馮源來說,最難受的不是妻子的隱瞞,也不是女兒並非他親生的,而是驟然之間發生的這種種巨變,仿佛否定了他的前半生。
半輩子的努力和所謂幸福,儘數化作泡影,再讓他去麵對嬌嬌,無異於時時刻刻往他傷口上撒鹽。
“麵對現實”這種話,說出來容易,要想做到真的很難很難。
所以,馮源隻能拜托他請求他,希望他能善待這個女兒,再給她說個好人家,要讓她幸福快樂一輩子。
……
嬌嬌早已淚流滿麵,她想說,她還是希望回到曾經的那個家中,可話到了嘴邊,到底還是沒說出來。
是啊,真要論起來,最無辜的人可不就是馮源嗎?其他人都有責任,甚至她,不也享受了本該不屬於她的父愛嗎?上輩子,她在馮源的羽翼下幸福快樂的長大,她的生活裡沒有絲毫陰霾,哪怕直到死,她都是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