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這般,梁家如了願。
可因著本身就是依附於魏家的,梁家諸人的本事有限,本以為等魏家千金進門後,等待他們的就是一切順遂。誰能想到,不過一兩年光景,魏老太爺就沒了,整個家業由魏大老爺接了手,至於魏家後宅,本身就是由魏大太太羅氏掌管著的。
偷雞不成蝕把米,這話用來形容梁家卻是再合適不過的。
哪怕魏大老爺從未針對過梁家,卻也並不曾給予任何好處,而是事事都依著規矩而來。於是,不過幾年光景,梁家便大不如前了。
魏大少猜測,就是因為梁家早已不如往昔了,自然也沒了各類消息渠道,隻怕他們是真的以為嬌嬌是單純的馮氏女。
即便是馮府的庶女,那也是正經的世家千金小姐。
羅氏也覺得有理,以她對魏幼娘這個小姑子的了解來看,隻怕對方就是捏住了嬌嬌是個世家貴女這一點,才會特地上門要好處的。世家貴女多半抹不開麵子,即便心中不願,麵子情還是會做的,再就是,魏幼娘無論如何都是長輩,依仗著長輩身份對剛進門不過一年時間的侄媳婦施壓,隻怕多少都能要到一些好處。
問題是,她不怕嬌嬌回頭報複?
沉吟片刻後,羅氏道:“鴻哥兒你去查一下梁家最近一年的情況。小姑太太是有些心機,可她應該不會做出這種自斷後路的事情來,就算能從嬌娘手裡要到好處,她也該想想這麼做的後果。”
魏大少了然:“您是說梁家已經到了山窮水儘的地步了?”
“去查查吧,我猜是的。”
……
梁家近況如何倒是不難查到,甚至都不需要魏大少親自出麵,隻需吩咐手下人打聽一下就知曉了。
不過兩三日,老太太都尚未出殯,有關梁家的近況就已經遞到了魏大少跟前。
果不其然,梁家敗跡明顯。
若說這一點還在魏大少的預料之中,那麼另外一件事情卻完全驚到了他。
當下,魏大少都來不及支會母親和妻子,就急急的去尋了他父親。且一見到人,便屏退左右,遞上了他新得的消息。
“梁家在放倍貸?”魏大老爺麵色大變,語氣也不由的嚴厲了幾分。
朝廷嚴禁放印子錢,隻因所謂的印子錢多半都是借一還三的,甚至更高。而倍貸則是借一償二,但從本質上來說,這兩者是一樣的,都不是正當生意人會涉及的行當。
還有一點也是極為重要的,但凡講究一些的人家,都怕做這種事情有損陰德。
魏大老爺在短暫的驚怒之後,倒是很快就想明白了,隻怕梁家是真的不行了,要不然也不可能出此下策。
略緩了緩,魏大老爺隻道:“這幾年來,我雖不曾針對梁家,但我確實不曾給予他們任何優待。像咱們這種生意人最是會看人下碟,恐怕早就有人覺察出了咱們兩家有嫌隙。”
很多時候,根本就不需要親自出手,亦如馮府雖然曾承諾會給予幫助,可實則還是照章程來的,幫著站隊,幫著說話,實質上的好處並不曾給。可即便如此,魏家這一年來生意上也是事事順遂,這就是有個好親家的好處了。
可反觀梁家,身為姻親的魏家就算沒對他們動手,但明裡暗裡的疏遠卻是顯而易見的。再就是,魏家可不止魏幼娘這麼唯一的一個姑太太,這不是前頭還有個大姑太太嗎?人家還是庶出的,跟娘家都是常來常往,每年的年禮節禮也都比魏幼娘這個嫡出的來得更厚實。
落井下石本就是常態,在生意場上更是不足為奇。
魏家父子倆商議了一番,最終還是決定按兵不動。一方麵,這事兒本就是好說不好聽的,傳揚出去還怕旁人誤會魏家和梁家是一丘之貉。另一方麵,如今正是國喪期間,老太太又恰好過世了,可不正是閉門謝客的好時機?這老人都沒了,兄弟姐妹之間疏遠是很正常的,先慢慢疏遠,等再過個兩三年,就可以順理成章的斷絕往來了。
定下了章程後,自然也要同後院女眷支會一下。
於是,受驚訝的人又多了倆。
羅氏那頭且不提,單說嬌嬌這邊,她是真的被驚到了。比起府城這邊,她上輩子所在的縣城裡,這種事情其實更多一些。事實上府城也有,隻是人家做得隱秘,不像縣城那頭,手段要粗劣太多了。
“我以前……”嬌嬌想了想,決定將上輩子的事情稍稍改編潤色一下,才含糊的道,“就是我回到馮府之前,也曾聽說過這樣的事情。其實,放倍貸的人不一定全都是壞人,也有孤兒寡母賣了家當湊出一筆錢財,放給彆人吃利子為生的。畢竟,置辦田地賃出去給人中,每年收到的租子太少了,遇到年景不好的,隻怕連填飽肚子都難。”
置辦田產若是數量多了,賺頭還是有的,可假如本錢隻有十幾兩,統共也就隻能買兩三畝地,賃出去也就勉強混個溫飽,利潤實在是有限。
可要是放倍貸,利滾利,一年就可以本錢翻倍,兩年便是四倍,三年……
若同樣是十兩銀子,以十年為限,能達到一萬兩銀子的巨款。若是置辦田產,即便年年都是風調雨順的好年景,十年之後能連地加糧食算在內,價值達到五十兩就很不錯了。
當然,兩者的風險本就是不同的,置辦田地就算遇到了災荒年,起碼地還是在的。若是放了倍貸,隻怕極有可能虧得血本無歸。
可即便這樣,還是有人鋌而走險。
“以前就聽說過有人放了債,彆說利錢了,連本錢都收不回來,又要掏錢雇那二流子上門去討要。運氣好的興許能要回來,運氣不好就沒轍兒了,畢竟會去借倍貸的,本身也不是什麼正經人。”嬌嬌皺了皺眉頭,心道,怪不得小姑太太看著氣色那般差,家裡做著這樣的事情,可不得提心吊膽的,哪怕先前一切順利,誰又能保證之後不出任何岔子?
魏大少也道:“將田產賃給佃農種,也會發生要不到租子的情況。像咱們家做生意的,時常會發生貨物堆積如山沒法脫手的事情,你看我外祖家,不就是囤積了大量的蜀錦嗎?凡事都有意外,梁家怕是不行了。”
“也、也沒那麼快吧?”
“國喪期間,嚴禁喝酒行樂。可最先關門的並不是酒樓梨園,而是秦樓楚館和賭坊。沒了行樂之處,又何須冒險借債呢?至於之前的,沒了地方來錢,又如何還得上先前的欠債呢?”
嬌嬌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她原先覺得羅家要倒大黴,畢竟她上輩子的確聽聞過羅家漸漸敗落一事。可即便如此,羅家的底子還是在的,反正直到她上輩子過世前,也沒聽說羅家有人餓死,隻不過是從大富商變成了一般的殷實人家,照樣衣食無憂。
照魏大少的說法,梁家豈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