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海無情啊,你想把生意做大,就得跑得足夠遠,跑得遠了才能進到稀罕物件。這要是一次買的少了,豈不是虧得慌?自是牟足了勁兒死命的買,往往一次進貨就壓上了大半家底,隻等著手頭上的貨出掉了才能繼續進貨。
這中間,一旦某一環斷裂了,商家就麵臨著多年辛苦白費的事情。可偏生這種事情還不少,像前些年就有人去江南進了一批品相上等的折扇,還花了大價錢請了當地的名人題詞作詩繪畫,弄得很是精致體麵。按說這是絕對賺錢的買賣,很多仰慕江南名人的書生早早的打聽到了消息,捧著銀子等著購買,結果臨近府城時,遭遇連日大雨,貨物雖不曾浸濕,卻很不幸的添了黴斑,當然不至於全部損壞,卻是白瞎了這般多日子的辛苦勞頓,就連本錢都不曾收回。
類似的事情,嬌嬌上輩子就聽說過一些,嫁到了魏家後,尤其前段時日她身懷六甲,去哪兒都不方便,魏大少就同她說聽來的奇聞軼事給她解悶,哪怕等生完了,她也有段時日沒法出門,全都是靠聽這些商海故事打發時間的。
就她看來,真當是沒有哪個行當是容易的,外人隻道商人逐利,卻意識不到這其中的辛苦艱難。再聯想到魏四娘那堂姐的父親,就是行商途中出了意外沒的,更讓嬌嬌心驚膽戰。
能幫就幫吧,哪怕那人並不是馮源,就當是積德行善了。
當然,再怎麼幫襯,也得在商言商。
魏大少這邊也同魏四娘的夫君言明了,自家同羅家的區彆還是很大的,規矩多,且繁瑣,但很多事情是無規矩不成方圓的,況且魏家這邊管理嚴格,給下人的賞錢不少,卻不允許他們隨意收禮,一切皆有定數。
對於這些要求,那商行的少東家皆一一應承下來。
其實,說是親戚沒錯,但魏大少對他而言,可不單單是堂舅子,更是衣食父母。這種情況倒是有點兒像魏大少見馮府那幾位少爺時,本身地位就是不平等的,與其講親戚情分,不如好好做事。
回頭,魏大少也同嬌嬌提了這一茬,他還說了自己的感想:“想當初,新婚燕爾時,我陪你三朝回門,麵對你那些哥哥們,當真嚇倒了我。正因為謹記這一點,我才對四妹夫很是嚴厲。”
嬌嬌:……???
你自己差點兒被我的哥哥們嚇死,所以也準備嚇死你妹夫?
事實當然不是這樣的,魏大少當初被嚇到的很大一部分原因在於,馮府那些少爺們對他太客氣了。他明明知道自己娶的是外室女,哪怕說好聽點兒也是庶女,可那些舅子們對他的態度,就好似嫁的是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唯一嫡出姑娘似的。
關鍵在於,你們若是真這麼疼愛嬌嬌,為什麼要將她下嫁呢?既是將她下嫁了,為什麼還要一個不落的聚眾嚇唬他這個小可憐呢?
哪怕已經是兩個孩子的父親了,魏大少想起那些往事,還是忍不住瑟瑟發抖,隻覺得自己太慘了。
九個舅兄啊!
那可是足足九個舅兄啊!!
你說嚇人不嚇人!!!
其實吧,對於當妹夫的來說,舅兄本身就是個很可怕的存在,有幾個已經不是重點了,如若不然去問魏四娘的夫婿便知,哪怕他就倆舅兄,那也夠他受的了。
魏四娘是有親兄弟的,嫡親的兄長老早就成親了,娶的是羅氏女,也就是已經敗落了的羅家二房的庶女。這樁親事其實還是蠻登對的,魏家庶出的二房嫡子,娶了羅家嫡出二房的庶女,兩邊父母都不太靠得住,但倆人本身倒都還不錯。因此,成親以來,小日子過得優哉遊哉的,倒也是另有一番滋味。
可魏二少有個特點,他其實不太在意底下的弟妹,更確切的說,因著很長一段時日裡,魏家並不曾分家,他缺乏當兄長的意識,反而因為打小就跟著堂兄魏大少,導致他一直認為自己才是需要照顧的那一個。
後來,魏家分家了,魏二少倒是在一夕之間成熟了不少,認識到了自己已成年,也該到了由他來頂門立戶,贍養父母,照顧妻兒的時候了。
問題是,他還是沒有兄長意識,無論是對兩個嫡親妹妹,還是庶出的小弟,都沒有太深的感情。
他會這般,其實跟父母的教育脫不了關係,他的父母根本就不曾教導他要照顧弟妹,以往跟他說的最多的話,便是乖乖聽大伯和堂兄的話。
事實上,也不光是魏二少,二房其他人也是類似的性子。魏四娘也一樣的,她嫁出去後並不十分惦記父母兄弟姐妹,哪怕偶爾回娘家,看著也疏遠得很。反倒是對長房那頭,她因著打小聽慣了要尊重長房大伯大伯母,要聽長房哥哥姐姐的話,相處起來反而挺容易的。
聽話嘛,誰不會呢?
魏四娘那庶弟暫且不提,反正她嫡親的兄長跟她是疏遠得很。因此,叫她夫婿倍感壓力的就是魏大少這個堂舅子了。
及至離了魏府,他仍是一副心有餘悸的模樣,可見是被禍害得不輕。
將妻子送上馬車,他同堂姐夫一起騎馬並肩而行。其實這會兒也不算太晚,夕陽西下,府城大半區域都被籠罩下晚霞之下,顯得格外得美。
商行在府城有兩處宅子。一處在南市那頭,方便商行裡的掌櫃夥計臨時居住,偶爾還兼當倉庫。另一處則相對靠近魏家一些,事實上魏家這一片全是大商戶,他們肯定買不起這般奢華的府邸,卻是想法子買了一處小三進的院子,裡頭的陳設還不錯,也有仆從常年照管著。當時買下的時候,肯定沒想那麼多,隻是覺得應該有一處落腳處,偶爾也能待客宴請之類的。可誰知就是這般巧,他娶到了魏家的姑娘。
一麵往自家去,一麵他就忍不住道:“堂姐夫,我倒是覺得魏家長房很是厚道,舅兄看著是凶了點兒,可說的那些話卻是句句在理,我聽得出來,都是為我好呢!姐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