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頓了頓:“你必須回去,恢複你的身份。”
陸妙盈不懂:“為——”
“因為我已經定親了。”
謝隱不疾不徐地說,“隻有你回去,這樁婚事才能作罷。”
陸妙盈覺得自己現在大腦裡像是有兩個聲音,一個說你看吧!他根本就不愛你!就是不想要你了!所以才定了親,如果不是彼此身份有誤,他隻會娶妻生子,然後再也不來見你!
另一個聲音則說:可他現在和盤托出,就說明他根本不是品行卑劣之人!也許他有苦衷,也許有彆的原因!他可以什麼都不說的不是嗎!
謝隱目光平和:“妙盈,你仔細想清楚,身份互換之後,你便是尊貴的侯府千金,而我不過是父母不祥的野種,到時候,我失去的不僅是小侯爺的身份,還會有無數落井下石嘲笑於我的人,你如今覺著愛慕我,其實不過是因我救你於水火,但我占了你這麼多年的富貴與爹娘,本就欠你良多,你是個聰明姑娘,應當知道怎樣選擇最好。”
做回侯府千金後,將與他的過往隻字不提,侯爺與夫人都是厚道之人,自會給她挑選出眾的郎君婚配,琴瑟和鳴夫妻恩愛,才是她該過的日子。
謝隱說得其實不錯,小侯爺除了一張臉生得俊俏外是文不成武不就,什麼都不行,靠著家世才在京中橫著走,淮南侯深受皇帝器重,他狐假虎威私下得罪的人可不少,一旦身份撥亂反正,等待小侯爺的絕沒什麼好果子。
陸妙盈本想說不會,謝隱卻像知道她要說什麼一般,又道:“倘若你不回去,我繼續做小侯爺,已經定下的這門親事便不能退,人言守諾,我便要娶方家姑娘為妻,到那時,你是要做妾,還是要與我一刀兩斷呢?”
陸妙盈無話可說,隻落下淚來,她害怕那未知的人生,今日所知曉的一切對她而言衝擊力太大,謝隱根本沒有給她選擇的機會。
迷茫中,她看見謝隱的表情,平靜、溫和、像是春天的風一樣,自始至終都沒有變化。
其實她未必不知小侯爺是什麼德性之人,隻是養母病逝,養父又換了個人般賣掉了她,宛如溺水之人死死抓住浮木,從天而降買下她還留她在身邊的小侯爺便成為了她的精神支柱。
跟隨養父母長大的陸妙盈過得並不輕鬆,家境貧寒,所幸她心靈手巧,做繡活勉強也能貼補家用,她沒讀過什麼書,沒穿過好料子,更沒有奢華金貴的首飾,她見識的太少了,所以才會接受一點點虛偽的愛意,就將之當成全部,即便受到傷害,也下意識從自己身上找原因。
這段錯位的人生,本就該回到彼此的軌跡中去。
“回去之後,彆跟侯爺夫人提我們兩人之間的事,他們會為你籌謀一樁好婚事。”
這時候謝隱便慶幸小侯爺還沒來得及得手,兩人之間最親密也不過擁抱拉手,否則若是壞了這姑娘的清白,一切都將無法挽回。
陸妙盈抓緊了裙擺,她有些茫然地看著謝隱,問他:“趙大哥不要我了嗎?”
謝隱回答道:“你是你自己,能擁有你的人,也該隻有你自己,彆成為任何人的附屬品。”
陸妙盈隱隱約約覺得,趙大哥不一樣了,從前的趙大哥她看了歡喜,卻隻能說是對救命恩人的依賴,因為他抱她,拉她的手,她覺得自己也該回報,久而久之便認為是愛情,可她才十七歲,連世界是什麼樣都不知曉,又哪裡分得清什麼是愛,什麼是感激?
那不時跳動的不安,與無形中的忐忑,都證明了這一點。
謝隱看得比陸妙盈清楚,隻要彼此分開,她成為侯府千金,很快就會將這段愛情當作雲淡風輕的往事了。
趙吉哼著小曲兒等了半晌,總算是看見了動靜,他狗腿上前準備迎接小侯爺,卻見小侯爺身後還跟了個姑娘,雖然戴著兜帽遮住了麵容,但不是盈姑娘又是誰?
“小侯爺……”
最關鍵的是,小侯爺沒有搭理他,而是直接上了馬車!
一時間趙吉也不敢多問,他幾次三番朝小侯爺使眼色,小侯爺卻都像是沒看見,壓根不回應,這讓趙吉如坐針氈,他想說點什麼,可盈姑娘在,萬一透露出去……
就這樣,一直回到侯府,趙吉都沒能順利跟謝隱搭上話。
眼見小侯爺帶著盈姑娘朝侯爺跟夫人居住的前院去,趙吉眼珠子都險些瞪出來:“小侯爺!小侯爺!”
謝隱停下腳步,趙吉沒來得及高興,就被幾個小廝綁成了粽子,他原本想要爭辯喊無辜,可走在盈姑娘身後的謝隱卻回頭看了他一眼。
那個眼神……趙吉被嚇得頭皮發麻,大概是平時小侯爺的表現太蠢,以至於他從未見過對方這樣一麵。
就好像一切儘在他掌握之中,而趙吉的生死,根本算不得什麼。
像是在看一個死人。
直到小侯爺的身影消失在拐角,趙吉仍舊驚魂未定,他想說點什麼讓小廝們放開自己,一張嘴才發現,舌頭打結,愣是字不成句!
“見到侯爺與夫人,你不用怕,他們是很和善的人,你是他們的親生女兒,他們不會厭惡你。”
到了正院門口,等人進去通稟時,謝隱如是對陸妙盈說。
陸妙盈紅唇微動,似是想要說什麼,可很快有人過來引他們進去,她便失去了這最後一次同謝隱單獨說話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