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妙盈被嚇了一跳,她怎麼也沒想到看出自己心事的不是心思細膩的娘親,而是大大咧咧的父親,登時臉色一變,想要掩飾,卻壓根兒說不出否認的話。
夫人正想要斥責丈夫胡說,一扭頭瞧見女兒局促的眼神跟表情,還有什麼瞧不出來?
竟是叫侯爺給說中了!
她想起此前的事,恍然大悟:“怪不得每回娘跟你提親事,你都不愛聽,總是露不出個笑臉,原來你……”
趙妙盈慌忙跪了下來:“爹娘恕罪,這件事謝大哥並不知情,我也不敢告訴他……你們彆怪他啊,跟他沒有關係的,是我自己……”
謝隱還是自己兒子時,淮南候看他是千般好萬般好,可一想到他要成女婿,頓時臉就黑了:“不行,我不同意這門婚事!那小子打小就沒本事愛偷懶,還喜歡裝模作樣,討厭他的人可多了,他哪裡配得上盈姐兒!”
……說得好像剛才把謝隱誇上天的人不是他一樣。
夫人轉念間想得更多,這倒不失為一件好事,盈姐兒在鄉下長了十七年,自家人自然隻會心疼不會嫌棄,可那些門當戶對的,少不得都要在心裡將她看輕,即便匆匆尋了個人家將盈姐兒嫁了,也不一定能得到好結果。
如今顯哥兒出息了,人也穩妥,從先前兩人身份的事來看,品行也磊落。
於是夫人並不像淮南候那樣情緒激動,她把女兒扶起來:“這件事等謝隱平安回來後再說,隻是在外頭你可不許提,知道嗎?”
趙妙盈沒想到母親沒有生氣,連忙乖巧點頭,此後的日子裡更是努力讀書學習,因著謝隱身在軍營,她對那些春花秋月的書沒什麼興趣,反倒愛讀兵書,不懂的地方便找淮南候問,每每叫淮南候醋的不行,心裡把謝隱的仇記了一遍又一遍。
夫人想著謝隱應當很快便回來了,誰知這一等,便足足又等了四年,盈姐兒都二十二了,謝隱才傳來班師回朝的消息!
這四年裡,她曾想過寫信給謝隱,問問他的想法,卻被女兒阻止,趙妙盈心性堅定,說好的等謝大哥回來,就一定要等他回來再說,她不會給他造成任何麻煩,而這四年裡,上門求娶的人也越來越少,畢竟這個年紀屬實有些大,許多人暗地裡都笑話她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趙妙盈也不生氣。
如果隻是因為旁人的言論便要改變自己的決定,隨波逐流,那她是配不上謝大哥的。
謝隱此番回京,除卻被活捉的俘虜蠻王外,還帶來了邊境所有的特產。
四年裡,與蠻人打仗的次數並不多,前任蠻王死後,鈄高兵變殺死了汝康,自稱蠻王,可惜他血統卑賤,不被人承認,蠻人迅速分散成幾個部落,再不如從前那般擰成一股繩,謝隱又暗中著人與其中一支部落私下做鹽鐵生意,大力高價收購蠻人的牛羊毛皮及乳酪,卻對其他幾支部落不聞不問。
不戰而屈人之兵,殺人不見血的,便從內部瓦解了蠻人,活捉了鈄高,四年下來,邊境的商市已經固定開始流通,除此之外,他還發現了適合邊境土壤種植的農作物,一旦自給自足,兵部戶部再怎麼聯手在軍餉糧草上做文章,也威脅不到邊境軍,吃飽穿暖衣食無憂,將士們打起仗來自然也拚命。
胥豐田兩年前便已清醒,隻是傷重毀了底子,他記掛邊境將士與百姓,一直留在軍中,也不戀權,不少人私底下煽風點火攛掇他與謝隱爭鬥,都被他臭罵一頓,用他的話說,這個年紀了,早該回京頤享天年,一代後浪推前浪,他可不是那種心胸狹隘,見不得旁人好的老貨!
這話罵得千裡之外的某些人瘋狂打噴嚏。
對於謝隱,包括聖上在內都是隻聞其名不見其人,很多人甚至都不知道他便是當年鬨得沸沸揚揚的假世子,隻以為是橫空出世的天才。
今兒是大軍進城之日,一大早趙妙盈便起了身,緊張無比,明明昨晚便選好了衣服,可臨到更衣前,她又開始躊躇不決,不知道到底哪一套穿在身上最好看。
四年了……謝大哥還會記得她嗎?他們這幾年都沒有私下聯係,隻有阿娘跟他之間的往來信件,說的都是些家常瑣事,知道他平安她便安心,可她今年都二十二了,真怕見了麵,他會認不出她來。
侯夫人一進來,便無奈的笑了:“盈姐兒,你這是在做什麼?衣服弄得滿床都是。”
“我不知道穿什麼。”趙妙盈撲進母親懷中,難得像個小姑娘撒嬌,“阿娘幫我參謀參謀,哪一套好看啊?”
“這一套吧?”
侯夫人取的是一套粉色衣裙,鮮豔嬌嫩如桃花,層層疊疊的仙氣十足,趙妙盈有些猶豫:“會不會太粉嫩了些,我又不是十五六歲的小姑娘……”
但母親的眼光她是信任的,因此百般糾結後,她終究還是換上了這身粉色衣裙,不知是不是錯覺,總覺得穿了這麼鮮嫩的顏色,仿佛鏡子裡倒映出的自己,也一如當年杏花巷中,那個等待良人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