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次日一早, 左海英醒來時,丈夫已經不在床上了,她掀開被子走進衛生間, 原本以為哭了一晚上眼睛肯定又紅又腫,到學校去少不得找個理由解釋,結果對著鏡子一照,隻是略略有點泛紅, 她先是愣了一下,隨後神情複雜,想起睡的迷迷糊糊時, 好像感覺眼睛涼絲絲的, 應該是男人給她做了冰敷。
真是結婚五年頭一回知道他還能這麼體貼,偏偏是在發生那種事之後, 左海英怎麼都咽不下這口氣,如果不是謝隱再三保證,她是真的有想要去跟蒲濤兩口子拚命的衝動。
洗漱好出來,兩個孩子都在睡,左海英一出臥室,就聞到了從廚房傳來的香味,人高馬大的男人赤著上身,隻穿了一條睡褲在裡頭忙活,蜜色的肌肉上流淌著晶瑩的汗水, 還有遍布的傷疤, 乾了十多年警察, 受過的傷數也數不清, 左海英滿腔的怨瞬間像是被戳了個孔的氣球。
她走到廚房門邊,本來想嚇他一下, 結果這人背後跟長了眼睛似的:“油煙味重,出去等。”
左海英努努嘴,嘀咕道:“我都待五年了,你現在才知道油煙味重啊?”
謝隱聽了,無奈地回過頭:“以後都我做飯,換我做五年。”
左海英忍不住想笑,又覺得繃不住會沒麵子,數落他:“怎麼連圍裙都不穿一下?萬一被油濺到怎麼辦?”
她抓起自己粉紅色的圍裙就想給謝隱套上,然後很尷尬地發現太小了,兩人身高差了三十幾公分,這圍裙他穿了還不如不穿。
謝隱當然不會讓左海英原地石化,說:“我在網上買了適合我的款式,到時候要麻煩你幫我拿快遞了。”
左海英輕輕哼了一聲,沒說幫,也沒說不幫,轉身攥著自己的圍裙朝客廳去了。
她是閒不下來的,平時早上做飯帶孩子樣樣自己來,謝隱煮好了粥,左海英已經給蒲題換了尿布喂了奶,小桃子也洗好了臉換好了衣服,乖乖坐在梳妝台前,等著媽媽給自己綁頭發。
謝隱先是去衝了個涼,換了衣服出來,隨手拿起梳子,小桃子很驚喜,左海英很驚嚇:“你會嗎?”
她真怕可可愛愛的小桃子被他擺弄壞了。
謝隱:“瞧著吧。”
他利落又熟練地給小桃子紮了兩個小揪揪,還一邊綁了一隻小鈴鐺,小桃子高興壞了,不停搖腦袋,左海英沒想到他不是說大話,是真的會,挺驚訝:“什麼時候學的呀。”
謝隱沉穩道:“看看就會了,我動手能力強。”
左海英撲哧一笑,沒當回事,以為他是在自戀,其實他說的都是實話。
早飯是皮蛋瘦肉粥,蒸餃還有豆腐卷,都是簡單快捷又美味的早餐,左海英吃著,不得不承認,男人的手藝比她好多了,她的廚藝不算差,但好吃跟特彆好吃之間有壁。
蒲波的工資卡都在左海英那,他從來不存私房錢,唯一改不掉的臭毛病就是抽煙,碰到案子破不了,煩得慌,無處排解,就隻能靠抽煙解愁,每個月花在買煙上就是一筆錢,左海英說過他很多回,抽煙對身體不好,但蒲波就是改不過來,謝隱則從不抽煙。
看著他把煙盒拿出來,左海英跟看見天下紅雨一樣,察覺到她的目光,謝隱微微一笑:“打算戒煙了。”
“那可好,就怕你嘴上說說,過沒兩天又複吸。”
左海英其實也知道他工作量大,抽煙排解不是什麼問題,但一是對身體不好,二是家裡有孩子,長期吸二手煙對孩子威脅性可太大了,不然她自己是能忍的。
“不會的,你監督我。”
“我才不監督你呢。”左海英瞪他一眼,“這種事靠得是自覺,總要彆人催著,你不嫌煩,我都嫌煩。”
謝隱啞然:“那不用給煙錢了,以後不買了。”
“真的啊?”左海英眨眨眼,有時候他抽的厲害,一天就半包煙下去,每個月光是買煙就得好幾百,要是省下來可不得了,他工資不算低,但家裡兩個孩子,雙方都有老人,衣食住行人情來往樣樣都得花錢,還有個弟弟一家,總靠著他。
“真的。”
“這可是你說的。”左海英認真道,“彆後悔。”
謝隱當然是不會後悔的,他也想把這煙錢省下來,讓左海英拿去買點化妝品什麼的,她梳妝台上就可憐的幾個瓶瓶罐罐,平時也素顏朝天,因為要帶孩子,奶粉尿不濕都得花錢,她自己很久沒買新衣服了。
體製內不能從事營利性活動,但買點基金股票不受限製,謝隱這個月的煙錢昨天買花買菜買蛋糕花的七七八八,手頭也沒彆的閒錢了,想了想,還是問左海英要。
剛才還說戒煙了,讓她以後不用給煙錢了呢,現在又張嘴要錢,左海英意味深長的眼神弄得謝隱都有點不好意思,他輕咳:“一個月後,連本帶利還給你。”
見他這樣嚴肅認真,左海英忍不住笑了:“一家人,怎麼還說這麼見外的話?隻要不是拿去做違法亂紀的事就行,我相信你心裡有數。”
“嗯,不做壞事,拿來買基金。”
左海英看了他一眼,有點想勸他不要衝動,但想了想,還是給他保留了尊嚴,什麼都沒說,然後給謝隱轉了五萬。
他們家買房買車生兩個孩子,兩邊老人住院,各方各麵都要花錢,剩下的存款也就十幾萬,左海英能直接給謝隱轉五萬,可見對他的信任。
明明在這之前她自己情緒都快崩潰了,就因為謝隱對她的體貼跟溫柔――甚至這份體貼溫柔還不到二十四小時,她就又重新振作起來。
謝隱覺得,就算自己馬上故態複萌,像蒲波那樣隻顧工作不顧家,左海英也不會跟他生氣,因為她就是這樣心軟的人。
他什麼也沒說,把錢收了,然後要送她去上班,左海英擔心啊:“你真要帶小題子去局裡啊?”
“放心吧。”謝隱說著,“不然你太累了,從這個月起,你就彆去醫院了,兩邊老人那邊該輪到其他人照顧了。”
他們倆都不是獨生子女,都有個弟弟,但這兩個弟弟都不是什麼好鳥,一個比一個懶,一個比一個愛占便宜,謝隱說著,幫左海英整理了下頭發,態度堅定:“他們要是不樂意,你就全推到我身上,說我生氣了,不許你再過去,他們不敢到學校找你,肯定還得找我,我來說。”
這倒是,兩家子女都沒什麼出息,就蒲波,年長,脾氣硬,又是警察,左海英的弟弟左海洋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怕這個姐夫。
“還有蒲成跟蒲功,昨天呂莉打電話說他們倆可能要廢了,我怕她找麻煩……”
“沒事,我動的手,輕重我知道。”謝隱打開車門讓她先上去,“她沒那麼大膽子,大不了魚死網破,誰怕她不成?”
左海英完全沒有被安慰到!
她打了他一下:“說正經的呢。”
“我是說正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