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很嚴重嗎?有多嚴重?”
左海英是真笑不出來, 她有點不懂男人怎麼突然變成這樣的人了,剛才那一串0是真把她給嚇著了,除了受賄她想不出彆的可能來, 當時感覺天都要塌了,一家人就這樣不也挺好的嗎?有車有房,兩個人都上班,工資加在一起, 除了衣食住行人情來往,每個月還能存下來一部分,兩邊老人有什麼不舒服, 手頭也不會拿不出錢, 所以要這麼多錢乾什麼?
她嘴唇哆嗦了兩下,要不是小桃子還在身邊, 真哭出聲了。
謝隱不敢再逗她,連忙說實話:“那是你之前給我拿去買基金的五萬,我買了點,然後拋了幾次。”
輕描淡寫的,跟說今天天氣如何一樣,左海英怎麼可能信?
她帶著哭腔說:“你騙誰呢,我又不是沒看過人家買基金,我們年級組組長,還是初一的教導主任, 今年都快五十了, 老是在辦公室聊他那基金, 跌的比他臉都綠!真靠買這個發財的能有多少個?就算沒賠, 也沒像你這樣翻了這麼多倍,我就給了你五萬, 你、你給我轉了一百二十萬!”
謝隱想了想,沒跟她說其實轉給她的隻是一部分,如果不是擔心數額太大,他還可以賺得更多。
好說歹說,總算是把人哄好了不哭了,左海英再三追問,一定要他保證才行,謝隱也不厭其煩地跟她保證,很大氣地說:“拿去隨便花。”
整個下午左海英都在看著手機發呆,上課的時候都有點魂不守舍,辦公室老師關心地問她怎麼了,正巧年級組組長來了,左海英就問:“胡老師,你上次說的那個什麼基金的事兒,我沒聽明白,能不能給我講講啊?”
胡老師生平最喜歡跟人分享自己買基金的心得,雖然以他的水平每回都是血虧,賺的時候少,還不舍得拋,簡而言之,就是又菜又愛炒。
平時朋友圈之類的社交軟件上,左海英也常常看到親朋好友同事們買基金,這段時間可能大盤不太好,賺錢的沒幾個,用胡老師的話來說那真是跌的比青青大草原都綠,她家男人做事向來腳踏實地的,當了十幾年警察,讀的是公安大學,壓根和金融不沾邊,一個月能五萬翻到一百二十萬,這麼厲害他怎麼不上天呢?
胡老師講得口若懸河滔滔不絕,左海英趁機問:“胡老師,那你說我要是去買基金,能不能月賺百萬啊?”
年近半百的胡老師沉默了一下,伸手拍了拍左海英的肩膀,語重心長:“小左啊,天還沒黑呢,咱們做人還是腳踏實地的好,你看我經常買了拋,拋了買,其實我都是小打小鬨,你師母就給了我一萬。”
胡老師從前也是左海英的初中老師,他老人家雖然有一顆基金夢,但整體還是比較現實的,認得清自己幾斤幾兩。
怕左海英真起心思弄得傾家蕩產,胡老師趕緊對她一通教育,逼得左海英不得不保證自己絕對不會亂來,這才放過她。
於是等下午謝隱來接她下班,她就先盯了他一眼。
謝隱頭頂冒問號,回家路上看到路邊有賣車厘子的,問:“要不要買幾斤回去?你愛吃這個。”
左海英幽幽道:“我一個月工資五千來塊錢,哪裡吃得起這進口車厘子啊,不像你,這麼會賺錢。”
白深深說:“大王,我覺得小桃子媽媽有點陰陽怪氣。”
謝隱心說你不用覺得,她確實是在陰陽他。
“你怎麼生氣了?”
“我才沒有生氣。”左海英皺著眉,不想影響謝隱開車:“你先開車,等回家再說。”
本來一起回家,一家人會去逛超市啊菜市場之類的,有時候在路上看到賣好吃的也會停車買一點,今天不能夠,回家後,左海英一直沒發力,跟往常一樣,謝隱做飯,她帶孩子們消毒洗澡換衣服,然後出來給他搭把手,再喂小桃子吃飯,給蒲題換個尿布喂個奶,基本就差不多了,能躺下了。
謝隱收拾的比她要快一些,他從來不會先睡覺,要是左海英沒回來,他就坐在床上看會書,還會戴上防藍光眼鏡。
看起來就有種說不出的儒雅,弄得左海英心跳如雷,都不知道怎麼說他了。
等蒲題睡著,小桃子也睡著,她才伸手抓住謝隱的衣服,又朝門外指了指,意思是出去說。
為了防止孩子驚醒他們不知道,左海英順手留了道門縫,然後就是一頓興師問罪,謝隱聽了半天,大概聽明白了,她在學校裡請教了有多年理財經驗的老教師,得出的結論是,普通人不可能一個月通過買基金賺這麼多錢,所以這錢來路肯定不明。
左海英垮著臉:“你,你真是!為什麼要這麼做啊,咱們家不愁吃穿,沒錢慢慢攢也就是了,你可倒好!”
謝隱知道她是擔憂關懷,自然不會生氣,因此用極近淺顯的言語,大致上給她解釋了一番,彆看他語氣溫柔,說話也斟酌字句,但提煉出的中心思想很簡單:胡老師不行,大部分人不行,可他行。
他直接把賬戶打開給左海英看,一一向她講解,左海英雖然是沒聽懂,但也沒看出來哪裡不對,恍惚了一陣子,突然問:“……所以我們是真的很有錢了?”
“嗯。”
她倒抽了一口氣,拿過手機去數那一連串的0,生怕數錯,又接連數了好幾遍,然後呆呆地看著謝隱:“那我可以多買兩斤車厘子了?”
“今年車厘子比往年要便宜不少,你買再多都可以。”
從小到大,左海英就沒這麼富裕過!
父母對她不算差,吃穿都有,供她上學,不過也僅止於此了,要是沒有弟弟,可能左海英沒什麼落差,但有弟弟左海洋存在,父母的偏心就變得格外明顯。
左海洋初中時,父母能給他買幾千塊的球鞋,左海英高中時學校組織買練習冊,加起來一共要一百二的資料費,左海英要了好幾次,最後母親掏了錢,嘴裡還絮絮叨叨說她花錢多,要她以後得有良心,不能不孝順,不能不幫襯弟弟。
等上了大學就更明顯了,左海英一個月隻有五百塊錢生活費,而左海洋一個月是兩千,左海英的手機是弟弟不用淘汰下來的,筆記本電腦也是,大學四年她都沒怎麼買過新衣服。
甚至於左海洋在大學裡談了個女朋友,父母還給他戀愛經費,左海英一毛都不帶多的,後來左外公直接問左海英,說人家大學生在學校都勤工儉學,不僅不問家裡要錢,還能給家裡錢,你怎麼不能?
左海英從那之後就一直在做兼職,從大三開始,就不問家裡要錢了。
最可笑的是,左海洋考了個民辦大學,學費高昂,家裡給他全額付,左海英卻得用助學貸款,還得自己跑去申請。
但爸媽又不是真的一點都不在意她,長時間沒聯係,會打電話關心,她放假回家,也會給她做一桌子好菜,因為有這樣的溫情在,畢業後,左海英選擇回家考教師編製,然後在父母的安排下相親,最後嫁給了蒲波。
工作了,有穩定收入了,卻又結婚生孩子了,小孩子的奶粉跟尿不濕真的好貴,家裡處處都要花錢,雖然蒲波把工資卡都給了她,可左海英節儉慣了,她很害怕萬一有個意外身上沒有錢,所以能省則省,要不也不至於謝隱替代蒲波的人生後,家裡才慢慢買來洗碗機洗鞋機掃地機器人之類的家用電器。
沒有人的天性是奉獻,都是後天被迫形成的,誰不願意每天就隻吃喝玩樂什麼都不用操心?
可誰給左海英這個機會呢?
見她盯著手機餘額一副呆相,謝隱想了想自己買的那些還在路上的禮物,覺得等她收到了應該不會生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