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這回諶母是真心感到難受,她喘不過氣,甚至看著眼前的大兒子,仿佛他整個人已經殘缺,不再是那個讓她驕傲的兒子了,出門在外人家要是問她有沒有抱孫子,她哪裡有臉告訴彆人說自家兒子結紮了?
好端端的正常男人,結紮乾什麼啊!這被人知道得多不好啊!
諶母流著眼淚數落謝隱,謝隱也安安靜靜地聽,順便還給藍筠發了條信息,提醒她晚點回來,免得被諶母抓住,又要拿她開刀。
之前的項目做完了,藍筠在公司也輕快許多,她收到謝隱的短信後,心裡先是暖洋洋的,然後收拾了下準備提前下班,這種事不能讓男人自己扛,她怕他被婆婆說動,也怕他感到疲憊,總之能兩個人一起承擔,肯定是比壓在一個人身上強。
謝隱沒想到自己都提醒她讓她晚點回來,藍筠卻還是中午就回了!
諶母本來坐在沙發上以淚眼為攻勢想逼迫大兒子就範,看著挺柔弱,她對兒子跟兒媳完全兩種態度,前者像主子,後者是有什麼深仇大恨的敵人,一看藍筠回來,沒等藍筠先開口叫聲媽打招呼,諶母便憤怒地說:“都是你把我兒子給帶壞了!藍筠啊藍筠,你心腸可真歹毒,當初我怎麼沒看出來你是這麼個狠毒的女人呢?你說說你,你嫁進我們老諶家來是來報複我們的是嗎?我這是造了幾輩子的孽喲!”
藍筠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就被劈頭蓋臉一頓罵,整個人都是懵的,“媽,我乾什麼了?”
“你彆叫我媽!我不是你媽,我可擔待不起你這句媽!”
雖然兒子不聽話,可兒媳婦卻是聽的,諶母威風極了,她仿佛瞬間成為了這個家的王,意圖指點江山,要所有人都服從自己的調遣。
藍筠向來不愛跟她吵,“您不說清楚,我哪裡知道怎麼了?”
看諶母這樣是還要發瘋的,謝隱出聲道:“因為我做了結紮手術,她認為是你教唆的。”
藍筠沒想著先辯白,而是震驚地看著謝隱:“你做結紮手術了?”
她感覺驚大於喜,完全沒想過他會是這麼體貼,兩人結婚這幾年,避孕的事情一直是她做,因為他嫌煩,但藍筠堅持,所以他不得不戴套,定期還會兩口子一起去做個體檢,藍筠曾經試探著跟他提起過結紮的事,諶澄聽了如臨大敵,像藍筠要他去送死一樣抵死不從,沒想到他居然自己悄悄去做了。
頓時她看謝隱的眼神便如同水一般溫柔,謝隱察覺到了,走到她身邊,握住了她的手,低聲道:“沒什麼好得意的,這世上因為避孕去節育的女人數不勝數,我這麼做隻是正常做法,不值得驕傲。”
道理是這麼個道理,但藍筠怎麼能不高興?
諶母看著小兩口拉在一起的手,心裡愈發不舒服,這些年她也不是沒遇到向自己示好的異性,但她全都拒絕了,為什麼呢?因為她是個偉大又稱職的母親,怎麼能因為男人死了就改嫁?那可不是好女人會做的事兒啊!
當了一輩子好女人,看到誰不符合自己好女人的標準,諶母自覺是有資格前去批判的。
她看著兒子的手被彆的女人拉著——即便那是她兒子主動的,她也覺著兒子像是被搶走了,像是自己的男人被另外一個女人搶走了,現在她就是這個家的女主人,是正室是大方,而兒媳就是那可惡的、人人得而誅之的小三。
“時候也不早了,媽,你該回去了,中午在這也沒人做飯。”
諶母眼睛一瞪,“怎麼沒人做飯,藍筠不是人?”
“藍筠不會做飯你又不是不知道,就算她要做我也不想吃啊。”謝隱理所當然地說,“要不還是媽你做吧,我愛吃什麼你最清楚,她不會做就算了,做出來還不知道是什麼樣呢。我這剛做完結紮手術沒多久,特彆需要補一補,媽你覺得呢?還是說你不心疼我了?”
諶母被這高帽子一戴,是啊,跟兒媳婦置氣歸置氣,不能對兒子置氣啊,以後她還要靠倆兒子給自己養老呢!
“行,那媽今兒中午就給你好好露一手,乖兒子,你想吃啥?”
謝隱立刻報了一串菜名,冰箱裡也都有,諶母瞪了藍筠一眼進了廚房,藍筠悄悄拽拽男人的手指:“你真讓她做啊,這是不是不太好?”
“她就是太閒了才天天找事,讓她做吧,讓她去犧牲奉獻,好女人都是這樣。”
這年頭好女人三個字說出來跟罵人似的,諶母也天天喜歡把這三個字掛嘴邊,大兒媳婦不是好女人,二兒媳婦也不是好女人,反正都配不上她那倆大胖兒子,如果謝隱用的不是諶澄的身份,他真的很想建議諶母跟諶澄母子結合,這樣不僅是個好女人跟優秀男人的結合,還能保證血統純正,最重要的是,不至於禍害彆人家姑娘。
藍筠給了他一下,聰明的沒有多說,人家娘倆的戰爭她不摻和,摻和到最後說不定倆人一起埋怨她。
諶母在廚房裡忙得要死要活,滿心都是為兒子奉獻的快樂與幸福,一頭大汗出來看,發現小兩口坐在客廳地毯上正拿手柄玩雙人遊戲,那叫一個歡聲笑語喜笑顏開,她立馬不樂意了,給兒子做飯洗衣服那是她心甘情願,憑什麼兒媳婦也這麼悠哉?
就拿著鍋鏟過去叫人,要藍筠進廚房幫忙,不會做歸不會做,打個下手總行吧?
總之看到兩個兒媳婦什麼都不乾,諶母心裡就難受。
她年輕那會兒,裡裡外外都是一把抓,什麼時候閒下來過?諶澄剛出生沒多久,她都背著他下地收麥子呢!現在生活好了,也不能像這樣懶啊!
藍筠沒說自己不去,謝隱就先說了:“就這點小事,媽你都不能自己乾?我們家阿姨平時做飯也沒說讓我進去打下手啊。”
諶母忍無可忍道:“你給人開工資,給我開了嗎?”
謝隱笑了:“媽,這話你說的不虧心?你是我媽,我憑啥給你開工資?你這做菜的手藝也就一般,你好意思收錢?再說了,人家阿姨每次跟我說話那都畢恭畢敬的,你看你這態度,去當保姆都沒人要。”
諶母真是一顆真心徹底錯付,她聽兒子這麼說,感覺心都要碎了,那叫一個難受啊,可她會怪她的寶貝兒子嗎?
那當然是不會啊,還是那個邏輯,兒子怎麼會有錯呢?
所以哪怕謝隱跟她說了這樣的話,她也不會生氣,她隻會敵視藍筠。
諶母轉身又回了廚房,謝隱望著她的背影,神情淡淡,卻又似乎有一絲憐憫。
像諶母這樣的女人太多太多,她們明明不是男人,卻比男人更維護男人的統治與地位,似乎在她們嫁了個男人,或是生了個男人後,自己也成了男人。
“你下次語氣委婉點嘛。”
藍筠敲了敲謝隱的肩膀,“彆故意氣她,她年紀也大了,有時候說話不好聽我忍忍就行。”
“為什麼要你忍,因為她年紀大,因為她不講理?”謝隱反問,“越是這樣,她越是變本加厲,她應該明白,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彆人尊重她不是她耍威風的理由。”
藍筠道:“你真的變了好多,這幾天到底發生什麼事了?該不會是被人奪舍了吧?”
她開玩笑的,謝隱卻呼吸頓了一下,“嗯,你猜對了,我其實不是諶澄。”
藍筠沒想到他還順著自己的話繼續耍寶,被逗得眉眼彎彎,根本沒朝這方麵想,怎麼可能呢?這可是真實的生活,哪有什麼奪舍重生呀!
諶母做飯刻意隻做了兒子愛吃的,盛飯也隻盛兩碗,一碗給兒子,一碗給自己,筷子也隻拿兩雙,隻差沒把刻薄倆字寫臉上,謝隱把自己的碗筷給了藍筠,自己重新去盛,也沒多說,就是諶母心裡不舒服。
看到諶母這麼做,藍筠感覺挺難過,不過謝隱的行為讓她的難過很快煙消雲散,婆婆看不慣她也不是一天兩天,她早習慣了,沒必要因此爭吵,反正不住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