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時節, 灼熱的陽光炙烤著大地。蟬鳴透過鴻運茶樓古香古色的木窗透進來,清晰得傳進每個人的耳朵裡。敲打著某些人脆弱的神經。
“父親, 父親您救我啊!陸簡他要殺我,他要殺我!他要殺我!”
陸簡與陸鳴的父親, 威名赫赫的酈城督軍陸淩宇身著軍.裝,閒庭信步般走進來。陸淩宇明明並沒有任何其他舉動,但包廂內的氣氛卻隨著他的出現驟然變得緊張。林之筱清楚看到陸簡的心腹韓副官和秦參謀在看到陸淩宇現身後臉色都是一變。
“父親,您救救……唔!”
對陸淩宇的到來最先做出反應得是趴跪在地上的陸鳴。原本朝包廂大門爬去的動作停下,陸鳴轉頭伸手想要去抱陸淩宇的腿。隻是手指還不等碰到陸淩宇的褲腳, 就被人從身後捂住嘴, 像拖牲畜般拖到了一邊。
“阿簡也真是的,帶女孩子約會怎麼選了茶樓這麼個無聊的地兒。”
陸淩宇在雅間正座上坐下, 眼神從頭到尾都沒有去看他那個被拖到角落裡的兒子陸鳴。就好像是個普通父親偶然撞見兒子與異性約會般,陸淩宇不苟言笑的臉上甚至帶出了一絲打趣的神色。
但在場可不會有任何人相信,陸督軍此時出現在這裡真的隻是巧合。
“這裡涼爽。”
相較於手下人的緊繃, 陸簡無論語調還是神態都絲毫不顯緊張。似乎陸淩宇的出現在他的意料之中。而陸簡的反應也讓剛剛有一瞬驚慌的手下人立刻回了神兒。
雅間裡的氣氛有些凝固。
安坐在自己的椅子裡, 林之筱打量著坐在主位的陸淩宇,又用視線不動聲色地打量雅間裡其他人。陸簡的話音不過剛剛落下,秦參謀等人剛剛還難看的神情此刻已經恢複正常, 不過眼神深處還是顯露出些許擔憂。
“督軍。”
韓副官上前半步先給陸淩宇行了個禮, 然後給對方倒了茶。
雅間裡又恢複了安靜。
午後的陽光透過窗欞灑進室內, 有一簇剛好落在陸淩宇肩頭。餘光裡陸簡拉了把椅子坐在自己身旁,林之筱第一次認認真真觀察對方的父親。
酈城督軍陸淩宇威名在外,盤踞在酈城一帶已有將近二十年之久。據說近幾年來陸督軍有心放權, 讓獨子——也就是陸簡——曆練,所以將許多事務都全權交給了陸少帥處置。
不過從目前的情形來看,事情顯然並不像外界傳誦得那般溫情。
什麼慈父放權,隻怕是陸淩宇發覺陸簡日漸做大又沒有良策應對,所以不得不那般行事吧。
想到這裡,林之筱忍不住又用餘光掃了陸簡一眼。
“父親來龍城怎麼也不提前說一聲,兒子好歹早到幾日。您招呼一聲,我也好讓底下人安排一下。”
也不知是誰吩咐的,一個茶樓的夥計此時端著托盤戰戰兢兢地走進來送茶。當看到雅間內各個身帶武器、一看便知不好惹的秦參謀等人時忍不住縮了縮脖子。放下托盤,逃命一般趕緊出去了。
“天氣熱,我臨時決定來龍城避暑。”
陸淩宇拿起兒子陸簡親自斟得茶,沒有半分猶豫得就喝了一口。“嗯,龍城雖然是小地方,但這茶還算不錯。”
一來一往間,陸家父子兩人閒聊了起來。好像此刻圍繞在身邊的屬下和地上跪著的曹參謀等人全然都不存在一般。
“……讓韓禮把魚給您送去。”
陸淩宇不提陸鳴和曹參謀,陸簡也不問陸淩宇的來意。父子兩個各懷心事,可誰都不先說破。作為在場唯三坐著的人,林之筱覺得她此刻就是在圍觀兩隻狐狸過招。
陸簡的神情看不出任何破綻,但陸淩宇也同樣老神在在。以她的道行,還沒辦法一眼看穿這兩人。
“……酈城的事務有王峰盯著,不會有事。”
一壺茶已經見底。林之筱敏銳得察覺到坐在主位的陸淩宇似乎已經沒有了再與兒子周旋下去的耐心。
“你曹叔叔這些年跟著我出生入死。阿簡,你讓人放開他吧。”
抬了抬下巴,陸淩宇朝被人押著跪在地上的曹有民看了一眼,然後吩咐兒子。“曹有民跟了我們陸家這麼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阿簡,不管你認為他做了什麼,總要給曹參謀一個解釋的機會。”
“唔……唔!”被拖在牆角的陸鳴見陸淩宇開口為曹有民求情,立刻想要出聲,但隨即就又被壓回了牆角。
“他雖然明麵上姓齊不姓陸,但畢竟是父親的血脈。手足相殘終究不好。不如您把他帶回去管教吧。”原本麵露絕望的陸鳴在聽見陸簡居然這樣說之後,臉上顯出一絲狂喜。掙紮著,雙眼滿是期待得拚命望向陸淩宇。
“我與你母親隻有你一個兒子。他是我的秘書齊鳴。我們陸家沒有一個叫陸鳴的人。”
從頭到尾,陸督軍半個眼神也沒有賞給陸鳴。“既然他犯了錯,你處置了也就是了。”
牆角,陸鳴癱軟在了地上。
“不過阿簡,我知道齊鳴的事你生氣。但曹參謀與此事無關,你彆……”陸淩宇不在乎一個扶不上牆的私生子的死活,但卻好像很在意曹有民。
“曹參謀觸犯軍.規和法律,當然是要移交法庭處理。父親,您就這麼讓我放人,說不過去吧?”
陸簡臉上帶笑,但林之筱卻看得清對方眼底的冷意。
“曹參謀不過是休假時來了龍城,觸犯了哪條軍.規和法律?”陸淩宇似乎對陸簡的不買賬並不意外。但臉色還是難看了下來。
剛剛吃魚吃得飽、又被陽光曬,林之筱此刻左右看看陸家父子,忍住自己想打嗬欠的衝動。
陸督軍今日恐怕要吃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