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寧修用軟軟的語調問他:可以嗎?
顧承澤盯著寧修不斷顫動的眼睫毛看,說:“旁邊有陪護病房,你就在那裡睡吧。”
寧修說:“好的。”
然後轉身往外走。
顧承澤看著寧修的背影,忽然覺得心臟空落落地疼,好像有什麼東西被從身體裡抽出去了。
他低頭一看,發現剛剛坐得太急,針頭滑出來了。血液從針孔裡倒流出來,把床單都弄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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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承澤叫了護士來處理這些,寧修一直沒出現。
顧承澤問:“剛剛去陪護病房的那個人呢?”
護士說:“他?他好像睡著了,他很累的樣子。”
顧承澤就什麼都說不出來了。
重新紮針之後,還要再滴一瓶藥水。那藥水冰冰涼涼的,通過透明膠管輸進身體裡,顧承澤覺得身體都涼了一些。
後半夜終於睡著了,但顧承澤睡得並不好。
他做了一個夢,夢見寧修站在全世界最高的建築物上,縱身一躍,向下跳去。他就站在寧修旁邊,想拉沒有拉住。他想去救寧修,所以也要翻身跳下去,卻沒想到有一個人拉住了他。
顧承澤一轉身,發現拉住他的人是林可。林可臉上帶著美麗而詭異的微笑,說:“寧修死了!”
說完之後,林可的臉逐漸變模糊,最終血肉淋漓。
顧承澤嚇了一跳,說不清是因為寧修的死訊,還是林可的恐怖變臉。他掙脫林可的束縛,也跳了下去。
巨大的失重感傳來,顧承澤渾身一震,然後醒了過來。
醒來之後感到巨大的空虛與害怕,他緩了一會兒,才想起來寧修沒死。
寧修怎麼可能死呢?
胃又痛了起來,這一次比先前要來得更劇烈,更突然。
顧承澤想按鈴叫護士,但不知道碰到了什麼,床頭櫃上的東西稀裡嘩啦掉了一地,發出清脆的聲音。
顧承澤再想伸手,就已經痛到不行,隻有捂住肚子的精力了。
豆大的汗珠一顆一顆滑落,顧承澤痛到精神都有些恍惚了。
正在這時,寧修的聲音模模糊糊地響了起來。
“不痛不痛,彆怕,我已經叫護士了……”寧修半跪在床上,身上穿著單薄的衛衣,肩膀上還披著一件外套。
寧修抱著顧承澤的上半身,輕輕揉捏顧承澤的肚子,說:“不痛,不痛……”
寧修的手柔軟極了,溫度比顧承澤的體溫略低。奇怪的是,被這樣照料著,顧承澤竟然覺得疼痛真的緩解了一些。
護士急步小跑過來,說:“這是止痛藥。”
寧修接到手裡,說:“我喂他。”
顧承澤拽著寧修的胳膊,力道之大,讓寧修皺了皺眉。
護士說:“還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嗎?”
寧修說:“不用了,剩下的我來就可以,謝謝你。”
護士離開了。
寧修倒了一杯水,手心裡攤著幾顆止痛藥,要給顧承澤吃。
顧承澤相當狼狽地吃下,疼痛又緩解了一些,終於能夠看得清寧修的臉了。
顧承澤鬆了一口氣,說:“寧寧,你還在這裡。”
寧修表情關切,說:“你現在好些了嗎?”
寧修要把手裡的止痛藥和水杯放在床頭櫃上,因此稍稍起身,像是打算離開的樣子。
顧承澤連忙抓住寧修的手腕,說:“不要走。”
寧修愣了一下,說:“我不走,我就在隔壁房間。”
顧承澤卻還覺得不夠,他把寧修抓得更緊,說:“彆離開我,我有錢。”
不知道為什麼,顧承澤竟然會覺得,他隻有用錢可以留住寧修了。
寧修無奈地笑了一下,說:“顧總,不是什麼都可以用錢買到的。”
顧承澤心臟一痛,以為寧修要離開自己了。
沒想到下一秒,寧修掀開了被子,竟然就這麼躺了進來。
窄窄的床上睡了兩個人,為了不掉下去,兩個人都隻能側身睡著。
寧修窩在顧承澤懷裡,雙手覆蓋在顧承澤的腹部,一下又一下地緩緩揉著。
顧承澤擔心寧修懸空,因此一隻手抱住寧修的背,像是要把他“兜”著一樣。
“我夢到你死了。”顧承澤說。
寧修說:“嗯,人都是要死的。”
寧修語氣太平靜了……平靜裡帶著某種超然。
顧承澤還沉浸在剛剛那個噩夢裡,對這種語氣很敏感。他不想聽寧修說這種話,於是用吻堵住了寧修的嘴。
這是一個急迫的吻,顧承澤像是極度地不安,通過這種方式索取著什麼。
寧修予取予求,敞開了自己。
顧承澤吻得都快要呼吸不過來了,但還覺得不夠。
顧承澤說:“你不能死,聽到沒有!”
寧修嘴唇紅豔豔的,喘著氣,表情也有些迷離。
他想了一會兒,說:“我慢點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