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方彪後麵的一個大漢收到他的示意後幾步跑到後牆那裡看了看,“彪哥,這裡連著獵狗失去氣息的那個小巷。”
下來的時候,大漢還忍不住的打了一個噴嚏,低聲咕噥了一句,“他媽的真夠臭的。”
方彪看向屹立在風雨中的三層小樓,有幾個窗戶還亮著燈。
“挨間搜。”他獰笑,“你們幾個守住這裡。”
老板娘苦著臉從一樓打開了房間,陪著他們一間間的找了過去。
等搜到二樓的時候,慧明已經處理好了白芷腹部的傷口,正給她換好的新紗布上係了一個蝴蝶結。
“咚咚咚。”門外傳來了一道敲門聲,緊接著便傳來了老板娘帶著歉意的聲音,“大師,你在嗎,我有事需要你開一下門。”
慧明給白芷蓋好被子,將藥物放回箱子,這才起身開了門。
門一開,方彪陰冷的目光像毒蛇一樣鑽了進來。
房間很小,一眼就能儘收眼底。
一張床,一張桌子,一個櫃子,衛生間就在進門的左手間,裡麵的等還沒關,清晰的印出了簡陋的洗浴設備和一個馬桶。
裡麵沒人。
方彪將目光落在了床上隆起的一角,聲音沙啞陰騭,“我記得老板娘說這間房隻住了一個人。”
“是呀,是呀,就住了大師一個人。”老板娘聽到方彪提到了她,不明所以的道。
“那床上的人是誰?”方彪眼神如刀的射了過去,同時向前一步撞開了慧明,大步朝著床邊走去。
“阿彌陀佛。”一道溫和悲憫的佛號聲在耳際響起,下一刻,他掀開被子的手就被一隻帶著佛珠的手給攔住了。
方彪眼神一眯,看著攔住自己的人,皮笑肉不笑的警告,“大師最好還是不要多事的好。不然以後就要彆人給你誦經了。”往生經那種。
“阿彌陀佛。”慧明又念了一聲佛號,像是沒有聽明白對方話中的意思,按住對方手臂的力道沒有半分鬆懈,臉上的表情仍舊溫和淡定,“施主戾氣深重,怨氣纏身,不如及早收手,真心悔過,還能減輕一些罪孽。否則因果相報之時一切悔之晚矣。”
“嗬。”方彪聽到和尚的話,不以為意的冷笑了一聲,“老子從來不信佛,更不信報應。”
“你這和尚既然不識趣,那就連你一起解決了。”
方彪說到這裡戾氣更深,他收回手,從懷裡掏出一把木倉,頂在慧明的太陽穴上,就要按動扳機。
站在門外看到這一幕的老板娘嚇的魂都要掉了,下意識就是一聲尖叫,“啊——”
一個紋著蠍子刺身的大漢朝她狠狠的嗬斥了一句,“閉嘴,不然連你一起做了。”
老板娘像是被掐住喉嚨的雞,頓時沒了聲,隻是豐腴的身子抖成了篩子。
她的店裡要是出了人命,不用方彪做什麼也開不下去了啊。
想到這裡,老板娘就悲從心來,忍不住抽泣起來。
方彪食指已經按在了扳機上,他看著死到臨頭仍舊神色平靜的和尚,不知為何心頭升起了一股寒意,有一股不祥的預感湧了上來。
媽的,怕什麼,這是我的地盤。
方彪咬了一下舌尖,眼神狠厲,毫不猶豫的扣動了扳機。
“嘭。”
一道極其細微的槍聲在寂靜的空間中響起,卻沒有出現意料之中腦門被打中刺穿的聲音。
“阿彌陀佛。”慧明不知何時站到了遠處,對著方彪低低的念了一聲佛號。
方彪瞳孔一縮,不敢置信的睜大了眼眸,隨即他朝著地上吐了一口唾沫,舉起木倉,“嘭嘭嘭”的又射了起來。
就像是中了邪,明明木倉、槍都朝著和尚去的,他也看著都打中了,可那子彈卻像是打在了空氣上,一顆顆落在了地上。
而那和善仍舊好好的站在不遠處,如同佛陀一般,慈眉善目的看著他。
眼神溫和,充滿了悲天憫人的慈悲。
方彪:.......
方彪的手有些抖,隨即朝著後麵大聲喊道,“你們還愣著乾什麼,給我做了他!”
出乎他意料的,身後並沒有如他所想的那般傳來應和聲,不但沒有應和聲,連點雜音都沒有。
方彪僵硬的轉過頭,卻看見門口那裡明明沾滿了他的人,一個個卻都像沒聽到他的話似的,擠擠挨挨的站在門口,伸著腦袋向裡麵張望。
“見,見鬼了。”看到這裡的方彪驚叫一聲,手中的槍拚命的朝四周射去,仿佛想要擊中那令他恐懼的存在。
站在門外的眾人一臉震驚的看著方彪先是對著空氣激射,然後雙目通紅的轉過頭,看著他們,舉起了槍。
“嘭,嘭,嘭。”
還沒反應過來的眾人立馬有人中槍倒地,隨即剩下的人大聲驚叫著四處散去,聽到動靜的其他旅客悄悄探出了一個頭,看到躺在地上鮮血淋漓的人後,嚇的大叫一聲,“啪”的一下關上了門。
“老婆,快,報警,殺人啦。”
很快的,“嗷嗚嗷嗚”鳴笛的警車就到了小旅店的門前,一隊持|槍的警察跑了進來,同時將小旅館圍了起來。
透過窗簾看到這一幕的住客悄悄鬆了口氣,安心之餘還有些納悶。
這次警察,來的比想象的快呀。
等警察上來的時候,方彪還舉著槍朝四周射擊,隻是他的木倉中早就沒了子彈,不過是在開空木倉罷了。
有兩個警察拿出手銬將人製服銬住,然後一個中年警察走過來對著慧明道,“之前是大師報的警嗎?”
慧明雙手合十,垂眸道,“是貧僧。”
“哦,那還得麻煩大師跟我們回警局做一下筆錄。”中年警察說著的時候,眼神有意無意的朝床上撇去。
慧明不著痕跡的擋在身前,溫和有禮的一笑,“那我們走吧。”
“哦,哦。”中年警察便帶著他下了樓。
直到坐在車上開出了老遠,中年警察的濃眉都沒有鬆開。
似乎,好像,遺忘了什麼東西?
許久後,被遺忘的那團東西在被子底下動了動,伸出了一隻柔嫩蒼白的手臂,拿起床頭的電話,撥出了一串號碼。
三天後,回到自己地盤的白芷看著蓉城公安公布的一條新動態--本市公安抓獲一夥拐賣婦女兒童的犯罪團夥,並順勢挖出了一個專門從事人口拐賣的犯罪集團。該集團的重要人物已落網,解救出了被關押在城外據點的近百名婦女兒童。
“老大,你這次也太衝動了,差點就回不來了。”一個染著黃色頭發的青年推門而入,看到她手上的手機屏幕上的內容,語氣一轉,“不過你這次可是做了一次活菩薩,救了無數被拐賣和即將被拐賣的人。”
青年說到這裡臉上也染上了幾分與有榮焉,轉頭想到三天前接到老大電話趕過去看到她虛弱的樣子,又忍不住開始念叨,“不過下次還有這樣的事,你一定不能自己去,得帶著我。”
白芷斜了他一眼,“你還嫌我不夠倒黴啊,還想有下次?”
青年想了想,訕訕的摸了摸鼻子,“我這不是沒過大腦嘛。”他湊到女人身前,狗腿的倒了一杯水,“對了老大,這次方彪栽了,那他的地盤.......”
“還用問嘛。”白芷接過水杯,眼神幽深,“全盤接收、。”不然都對不起她受的這遭罪。
“好嘞。”青年咧開一個燦爛的笑容,露出了整齊的大白牙,顛顛的跑了出去,隻是跑到門口的時候突然頓住了身子,想起了什麼似的道,“老大,忘了跟你說,門口有個和尚要見你。”
“和尚?”白芷心中一動,不由坐直了身子,“什麼樣的和尚?”
“二十來歲,長得還挺好看,也挺.......”黃發青年想了想,好不容易在匱乏的詞典裡找出一個形容次,“也挺和氣的,還挺有高僧的氣質。”
聽他這麼說,白芷心中就有了數,“請他進來吧。”
黃毛青年“哎”了一聲就出去請人了。
隻是白芷卻不知道,請佛容易送佛難,這一請,佛就常住不走了。
很多年後,白芷成為了製裁者,在其他的世界遇到下凡體驗世情的慧明,問道,“當年你怎麼麼會出現在那個小旅館?”
慧明看著他,眉眼溫柔,聲音和緩,“當初有個師侄的家人被拐賣了,我幫忙查了一下,正好查到了方彪頭上,隻是還沒等我動手,你就先出手了。”
說著他還摸了摸小姑娘的頭,滿懷欣慰的道,“當時看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雖處黑暗,卻仍心有光明。”
不然不會動方彪,更因為毀了他們的生意而被記恨追殺。
白芷被他說的有些不好意思,耳際一紅,彆過頭嘴硬,“哼,你怕是看錯了。”
“當初我是為了他的地盤,可不是專門為了解救那些被拐的婦女兒童。”
“嗯。”慧明好脾氣的道,一副你說什麼就是什麼的樣子。
白芷有些急,家中語氣強調,“真的,當時要不是他們行事太猖狂,還想栽贓給我,犯了我的忌諱我這才出手的。”
“嗯。”慧明又嗯了一聲,聲音比之前更柔和了。
白芷聽到他哄孩子似的語氣,氣的鼓起臉甩開人走了。
慧明看著前方的身影,嘴角的弧度更大了,眼中的溫柔像是要溢出一般,灑滿了寵溺。
是不是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確實救了無數的人。
隻是有件事她恐怕一直都不知道,當初的事情可不僅如此。
在方彪他們落網後,牽扯出了隱藏在水下的犯罪組織。雖然大部分都落網了,還是有幾條漏網之魚,更何況,她還動了某些高官的利益。
因此,暗地裡想對她下手的人來了一茬又一茬。
而她的死亡,其實也不像她以為的那般。
當時那場車禍,就是衝著她而去的。
那個小男孩不過是意外的池魚之殃,就算她沒有因為踩到香蕉皮摔倒推開了小男孩,她也會死在車下。
那是她的命數。
他當時算出了這一劫,同時也算出她還有一線生機,那生機牽連著另外的機緣。
所以他沒有改變她的命運,在她死後,靈魂即將離開之時,當時還沒恢複記憶的他朦朧間感到了她的生機和那股不屬於此界的力量,當機立斷的在她離開前一刻折斷自己的尾骨,化作溫潤的佛骨融入了她的靈魂。
當時他並沒有多想,那個動作也沒什麼深意,不過是作為一個友人對她最深切的祝福。
後來隨著在不同世界的曆劫,和她遇到的次數多了,也就漸漸的上了心。
但他的小姑娘雖然經曆了很多世,見識了很多,於情一道上似乎還是沒有開竅。
不過不要緊,他不著急。
在日後漫長而悠遠的歲月中,他願意陪著她,看著她,等著她。
“慧明,快點。”
前頭走了好幾步的白芷發現慧明沒有跟上來,轉頭催促。
陽光從她身後灑下來,仿佛給她周身都披上了一層薄薄的金光,小姑娘沐浴在金光中,整個靈魂似乎都在發著光。
實際上,她的靈魂確實在發光。
拯救了那麼多的世界,她的靈魂都被功德一點點浸透,散發著溫暖而光明的光暈。
慧明對著光暈伸出了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