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 29 章(1 / 2)

首烏娃娃在七零 柚蘇 15108 字 9個月前

田建中從來不知道自己媳婦兒居然會這麼敏銳。

看來之前是自己小覷了她。

他苦笑了一下,伸手摸了摸媳婦有點淩亂的發絲,低聲解釋:“真沒騙你,我說的都是實話。當時確實是和大部隊失去了聯係,我隻能留在任務地就地養傷。”

說到這裡,他用手在傷腿上拍了拍:“我為了養它足足花了兩個月的時間,不能動不能跑,連想和部隊聯係一下都沒有辦法,隻能耐心的等著。”

馬江敏用毛巾沾著熱水,一點一點的淋在他的腿上。

已經泡了這麼久了,他的右腿還是冰冰涼的。

就算是不懂醫術,她也能夠看得出,這是血液不流通的緣故。

足以證明曾經的他,傷的有多嚴重。

“然後呢?”她垂著眼簾,儘量用最平靜的語氣追問道。

“然後……”

田建中說到這裡,忽然停頓了一下。

他停頓的時間有點長,不知道是在思考要怎麼和她解釋,還是在平複心情。

一直到馬江敏忍不住探尋的抬起了頭。

“然後,等我終於能夠下地趕回原部隊的時候,正趕上我老首長被他的對手給攆下台,我也被牽連了。”

馬江敏拿著毛巾的手猛地頓了一下。

這些年,即使是生活在這山腳下偏僻的村子裡,各種運動鬨得有多凶她也是知道的。

她明白,什麼事一旦牽扯到權利,牽扯到派,係之爭,那不鬨個魚死網破絕對不會罷休的。

雖然田建中說的輕描淡寫,可想也能夠想象得到當時他的處境有多險惡。

她的心裡一陣發疼。

“說完,一點彆漏,告訴我全部的事兒。”馬江敏的聲音開始微微顫抖。

她努力用最鎮定的語氣向男人提出要求,可下意識的卻已經緊緊握住了他的手。

她的手很小,指頭很長。

在田建中的印象裡,這雙手曾經是豐潤而柔軟的。

可此刻卻瘦得摸上去全是骨頭,皮膚粗糙還有皸裂的痕跡。

因為泡了熱水的緣故,她的手很熱,雖然小,也不軟,卻給他帶來了一種溫暖的感覺。

而這種感覺,是田建中一直深深渴望的。

他用力的將她的手護在了手心裡,慢慢的

給她講起了他曾經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有人知道的往事。

田建中曆儘千辛萬苦終於趕回了部隊,可讓他怎麼也沒有想到的是,回去後等待著他的不是戰友們的噓寒問暖,而是一雙冰涼的手銬。

他直接被帶去了禁閉室,在裡麵一關就是整整三天。

從頭到尾,無論他如何詢問,也沒有人跟他說一個字。

禁閉室是沒有光的。

無聲,無光,不分白天黑夜。

除了一日三餐,無半點與外界接觸的機會。

三天的時間裡,飯和水都是從門上的窗洞裡遞進來的,他連找個人問問情況的機會都沒有!

以至於他根本不明白外界到底發生了什麼!

三天之後,同樣沒有提審,沒有宣布罪名,他就被推上了一輛專車,被押送去了勞改農場。

如果說到這個時候他還不明白自己很可能成了什麼鬥爭的犧牲品,那他這麼多年就白活了。

在這樣的大環境中生活了這麼久,上層之間的那些明爭暗鬥他又怎麼可能毫無察覺?

田建中畢竟是一個經過特殊訓練的老兵,當他想了解的時候,很輕易的就從押送他的戰士那裡知道了事情的始末。

果然,他的直係領導在他們這個小分隊執行任務歸來沒有不久,就被對手給攆下了台。

還被扣了一個“打入我黨內部大間,諜”的帽子給直接送進了監獄。

現在正是對手在部隊中大肆“清除餘,孽”的時候,他這個老領導的“得力乾將”原本已經被他們給忽略了,可偏偏又自己跑回來自投羅網……

那還有什麼可說的呢?

於是連審問都沒審問,就被以一個荒誕而又可笑的莫須有罪名直接給他定了罪——

逃兵,間諜。

那些人其實也知道這樣的罪名根本不成立,經不起追究。

所以隻是急慌慌的將他送到了一千多公裡外荒僻的勞改農場勞動改造,卻並沒有通知家庭所在地。

或許在他們看來,隻要把田建中趕離了權利中心,不給他機會幫老領導卷土重來就夠了。

以至於田建中在勞改農場一待就是三年多,家裡人卻都不知道他還活著!

“前段時間,老首長被平反,官複原職了。他上任之後立刻就派人把我從勞改

農場給接了回來。

可我的腿已經這樣了,再在部隊待著也不合適,所以我就直接提交了複員報告。”

腿是一方麵原因,還有一個原因田建中不想說。

實在是這幾年的經曆讓他看淡了許多事。

此刻的他,早已經沒有了之前的意氣風發,也沒有了利刃出鞘時的鋒銳。

部隊的環境已經不再適合於他了。

“回來好,回來好。以後咱們一家子好好過日子,團團圓圓的哪兒也不去了。那些撫恤金還給他們,咱們不要!”

馬江敏死死的攬住男人的胳膊,將臉埋進他的臂彎裡。心疼的無以複加。

一想到男人這些年受的罪,都恨不得將那三千塊錢狠狠的摔在那些人的臉上!

隻要男人好好的,彆的她一點都不稀罕!

“那可不能還,那是我的賣命錢。而且這錢也不是那些人給的,是老首長專門幫我爭取的。”田建中笑著搖了搖頭。

“老首長說了,那筆錢是他在被攆下台之前特意想辦法給寄出來的。雖然是用撫恤金的名義,可其實是我該得的獎金。畢竟,當初我們去執行任務之前,就說過會論功行獎。這筆錢是咱們該得的。”

說到這裡,田建中忽然俯下身子,攬過媳婦在她的臉上重重親了一口:“不哭了,我這不是好好的回來了嗎?看這一臉淚,待會兒讓孩子們看見了笑話。”

馬江敏被他突然的動作嚇了一跳,反應過來後臉都紅了。

她連忙一把推開了他:“要死了,孩子們還都在外麵!”

說完,不等田建中接口,她自己的臉色猛然一變,然後連忙用手指在嘴唇上飛快地拍了幾下,朝地上啐了一口:“呸呸呸,壞的不靈好的靈。”

田建中被她弄得一愣,緊接著就哈哈的大笑了起來:“你咋還信這個?”

馬江敏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沒有吭聲,彎腰就要去端地上的洗腳盆。

“等會兒我去倒,我話還沒跟你說完。”田建中攔住了她。

馬江敏也想和男人好好的說說話,也就沒有堅持,而是將小板凳又朝他跟前挪了挪。

“我剛才和你說我打了複原報告,但還沒來及跟你說我的報告被老首長給扔回來了。”

“啥?!”

馬江敏驚

訝的騰地一下從凳子上站了起來:“那你的意思是你就是回來看看,然後還得回部隊?!”

“不是。”

田建中快速的搖頭。

“老首長不同意我複員。他的意思是讓我轉文職,然後繼續留在部隊跟著他乾,可我不願意。最後他實在拗不過我,就越級將我按照正團級彆安排轉業了。”

馬江敏聽得一臉茫然。

對於一個這麼多年,除了自己男人再也沒有接觸過彆的軍人的女人來說,這轉業和複員到底有什麼區彆,她是一點都不明白。

“啥意思?不都是回村裡嗎?”

“都回村,隻是複員是以後都要留在村子裡,而轉業則是還要到地方上報到,服從政,府安置。”

“去哪兒,安置啥啊?”

“去……”

望著媳婦睜大眼睛,一臉不解望著自己的模樣,田建中不知道怎麼的,就忽然就想起了自己的小閨女。

剛才豆豆就是用這樣的眼神看著他,然後叫了他一聲爺爺。

想到這兒田建中的心裡忽然感到一陣鬱卒,也不想再解釋了。

反正時間長的很,這也不是一句半句話能說得清的。

“……媳婦兒,我真的有那麼老嗎?”他忽然轉換了話題。

“啥?”

馬江敏被男人說的一懵,一時間有點跟不上他的腦回路,不知道咋會轉到了這上麵?

她認真的又看了田建中一眼,老老實實的點了點頭:“可不,你現在比以前看上去老相多了。”

完全沒有意識到這是往男人心口上插了一把刀。

“……看著都像是爺爺輩兒了?”田建中伸手摸了摸自己粗糙的皮膚,一臉的幽怨。

“噗!”馬江敏這才反應過來。

男人這是在為小閨女剛才說的那句話而耿耿於懷呢!

“不老,不老,俺家建中精神著呢。”

她伸手在男人的臉上撫了撫,不知不覺就拿出了哄小兒子時的口吻。

田建中倒沒覺得有啥不妥。

他舒服的眯了眯眼,抓住媳婦的手又在自己的臉上按了按。

好一會兒才繼續問道:“上仙爺爺到底是咋回事?”

聽男人這麼問,馬江敏的火一下子就上來了。

她甩開他的手,一下子坐直了身子:“你問我,你咋不去問你娘?要

不是她把豆豆扔了,哪兒還會有後麵這一堆兒事?!”

……

麵對著自己男人,那還有什麼不能說的?

馬江敏竹筒倒豆子,將這幾天發生的事原原本本和他說了一遍,同時也向他訴說了自己的委屈,不滿和曾經的焦灼。

田建中一言不發,隻是握成拳的手卻在不自覺中越來越用上了力氣。

媳婦說的這些事,有一些他之前已經聽老支書說了,可更多的細節卻是第一次知道。

如果不是麵前說這些話的是他媳婦,他都不敢相信那是他親娘能夠做出來的事兒!

特彆是在聽到大兒和媳婦轉述,說豆豆告訴他自己是從天上來的,是上仙爺爺讓她來的時候,不知不覺的,田建中的眼窩就潮了。

他知道,這孩子是死了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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