鋪子裡早已沸騰起來。
謝長義甫一進去, 就見裡麵站滿了人,有認識的, 也有不認識的, 全圍著小兒子有說有笑。
“爹!”謝行儉興奮的撇開人群, 將謝長義從人堆裡拉出來。
“我考上秀才了!”謝行儉昂著下巴驕傲道,越發像個等待長輩誇讚的孩子。
“好好好, 爹知道!”謝長義眼眶濕潤,大掌拍了拍小兒子的肩膀, 欣慰道, “小寶爭氣,爹一輩子都不敢想的事,如今你做成了, 還做的非常好!”
“可不是嘛!”老於頭笑著附和,“謝老弟,你福氣還在後頭呢!”
“怎麼說?”有精明的人眨了眨眼睛, 故意配合道。
老於頭騷騷腦袋, 嘿嘿一笑, “謝老弟的大兒子孝哥兒雖說沒讀書, 但你們瞧瞧這鋪子,孝哥兒生意做的紅火著呢!”
眾人紛紛讚同, 不約而同的開始誇獎謝行孝,與楊氏站在一旁,小心扶著王氏的謝行孝臉一紅,忙對大家擺手, 謙虛的不行。
老於頭又拱手指指謝行儉,“小秀才公,大家看到沒有!沒準以後還是舉人老爺,進士老爺——”
說著,老於頭羨慕的用肩膀撞了一下謝長義,“你是秀才老爺他爹,謝老太爺啊,以後可不就是享清福的命。”
周圍的人皆是嬉笑聲不斷,謝長義開心的找不到北,忙招呼著大家落座。
王氏懷著孕,不方便接待客人,便將謝行儉拉到一旁,關心的問上幾句有關他在府城的生活。
謝行儉當然說一切都好,王氏作為老子娘卻不信,非說小兒子瘦了。
鋪子前廳人多,有謝家三個男人招待,王氏便和楊氏躲到了後院。
王氏如今月份還小,該做的活她一樣都不落下。
這不,她非要殺雞拔毛燉湯犒勞兩個兒子,一頓手忙腳亂的忙活,可把一旁的楊氏嚇了一跳。
“娘,您歇歇,快讓我來吧!”
也不管王氏願不願意,楊氏就讓蓮姐兒扶著王氏去一邊站著,她則上前手起刀落殺雞砍肉。
王氏閒不下來,兒子有出息,她樂的很。
廚房裡眼瞅著用不上她,可前頭人多,她又怕不小心身子被推搡了,當下杵在那垮著臉生悶氣。
楊氏心知婆婆的尿性,便使眼色叫蓮姐兒將鋪子裡的緣木繡架搬了出來。
王氏自從懷孕後,越發的喜歡刺繡,一個月的時間,就已經給家裡每個人都做了一件褻衣。
王氏看到繡架上繡到一半的花,勾著她隻好收收心坐下來繼續繡。
這頭,謝行儉好不容易擺脫開眾人的恭維來到後院,卻又被磨人的兩個小侄子拉著問東問西。
見王氏低著頭縫衣服,謝行儉拉著兩個小侄子走過去。
“娘!”謝行儉瞄了一眼王氏的肚子,他關心的問道,“娘懷弟弟辛苦,這繡活還是少做點吧!”
王氏睨了他一眼,笑著停手拍拍身邊的小竹椅,讓他坐她身旁。
謝行儉乖乖的坐好,王氏抓著謝行儉的手,仔細端詳了良久,才歎道,“你小的時候,就這麼大——”
邊說她邊扯開手中的一塊布,比劃著,“一手能拖住的人,如今長的比娘高出好多了。”
謝行儉笑道,“再高都是娘的孩兒,娘說是不是?”
王氏吸了吸鼻子,手指摸摸肚皮,心情有些百感交集,小聲憋屈道,“小兒子都到了娶妻生子的年歲了,我一個老太婆還懷娃兒,好不丟臉……”
謝行儉側著耳朵將他娘的話聽的一清二楚,他捏了捏他娘略顯粗糙的手掌,寬慰道,“娘彆多想,好好養著身子就好,啥事都有兒子在,不會叫娘委屈。”
謝行儉心裡暗暗歎息,剛才在門口的時候,他就聽了不少笑話。
“謝老弟他大兒子過兩三年都要嫁女了,咋他婆娘還懷了崽兒?”
“噓,我是謝家隔壁村的,聽老一輩的說,謝老哥年輕時,他爹總怪他子嗣少,所以才將心肝偏向了大房,我看呐,謝老哥不服氣呢,這不就折騰著他婆娘給他再生一個。”
“難怪,看來謝老弟心中有刺嘞,被自個爹埋汰子嗣不豐,擱誰,誰心裡都不舒服。”
謝行儉聽了不由好笑,這些人也是瞎操心,他爹跟他透過底,他爹說他這輩子有了他和大哥後,壓根沒想過再要孩子,至於老三,咳,純屬意外。
謝家男人外剛內軟,生性就是疼婆娘的主,看他爹和他大哥兩人就知道了。
要不是古代打胎晦氣且傷身,他爹寧可不要老三,也不想他娘受罪。
他娘雖然年紀大了點,可周圍不是沒有老蚌懷珠的例子,何況他娘身子骨好,想來不會出事。
不過,為了以防萬一,他爹早就打聽好了附近遠近聞名的穩婆和老大夫,隻待他娘一發動,他爹就將人妥妥的請回家。
謝行儉站起身,垂眸看著他娘愉悅的舒展笑容,眉毛彎成溫柔弧度,他忍不住嘴角上翹,臉上如沐春風。
他娘手上縫的是幼孩的衣服,瞧他娘細心的樣子,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他娘對這個未出世的老三盼望和疼愛的很。
謝行儉明白,他爹娘這一輩子,打心底都對他那未蒙麵的早夭二哥念念不忘,他前段日子為了斬斷他爹對謝長忠的親情,不得不將二哥早夭的真相說出來。
其實在他爹娘的心裡,始終都給他二哥留有一席之地。
按照迷信的說法,他娘這時候懷孩子,很有可能是他二哥投胎回來了。
即便生產有風險,他娘依然會義無反顧的要生下老三。
“謝秀才,你呆女人堆裡做甚,趕緊出來嘮嗑嘮嗑,大夥都是來看你呢!”有人撩開後院門簾,笑著高喊道。
“我離家多日,就不興我陪陪我娘嗎?”謝行儉笑得爽朗。
王氏一聽,眼睛笑彎了腰,打趣道,“你趕緊去陪著他們吧,省著說我一個老太婆霸占著剛出爐的秀才公不放。”
來人嘿了一聲,“得,倒是我們做了歹人,攔了秀才公和秀才娘說小話。”
說著故意假裝甩自己耳光,“瞧我這張嘴,欠打!”
謝行儉笑著走過來,“您也彆埋汰自個了,我這就跟您過去。”
他來縣城一年多了,與隔壁左右的人都很熟,說話間親昵儒雅,來人見謝行儉現在和以往的態度不變,連忙高興的將謝行儉拽到鋪子大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