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差拔出腰間的佩劍, 怒起眉頭恐嚇道,“若無事,你們還不速速離開此地,不然等會給你們好果子吃。”
三人飛快得整理好衣物, 魏席坤上前一步打頭陣, 半弓著身子, 姿態恭敬。
“兩位官爺好,我等是今年院試新出的秀才,今日前來是來認領秀才的稟生文書的。”
持刀官差上下打量著三人臟兮兮的臉龐,質疑道,“果真?彆是糊弄我吧,你們的秀才文書呢?”
說著,朝謝行儉幾人的方向昂下巴。
“都拿出來給爺看看再說,這年頭, 連乞丐都敢冒充讀書人了。”官差雙手抱著刀刃, 譏笑連連。
旁邊的官差沒有發笑,反而很冷靜的看著謝行儉翻包裹。
秀才文書和稟生文書是分開發放的, 秀才文書隻需要秀才本人前去籍貫所在地的縣衙辦理即可。
稟生文書辦理嚴格些, 須得郡守大人和學政官審核蓋上各自的印章,再快馬遞送到秀才手中。
這中間手續繁多, 因而稟生文書一般要比秀才文書遲一段時日發放。
這邊,謝行儉從包裹裡翻出秀才文書,交到官差手中。
之前嘲諷他們,稱呼他們是叫花子的持刀官差看著擺在麵前三份嶄新的秀才文書, 囂張的氣焰頓時弱下去大半。
可他們畢竟是常年在郡守府門前巡邏的官差,見過的場麵甚多,因此也就小小的尷尬一會立馬換了張臉。
將佩刀重新插回腰側,官差隨意的拱拱手,“得,給三位秀才公賠罪了。”
謝行儉心知閻王好見,小鬼難纏的道理,即便他看不慣這位官差眼睛吊梢到頭頂瞧人的做派,但人家畢竟是官爺,不好得罪,遂三人笑著擺擺手,直言不礙事。
倒是一直木著臉的官差發了話。
“稟生文書不日就會有專人送到你們手上,何故大老遠親自跑這一趟?”
“官爺見諒,實在是少年中榜,心中等不及,趁著學堂休假跑來了……”謝行儉出言解釋道。
關於見學政大人一麵的事,他隻字不提。
冷麵官差一愣,旋即臉上露出淺淺笑容,“也是,少年郎中秀才,是春風得意的喜事,既然如此,爺今日為你們行個方便,你們且隨我進來拿稟生文書。”
謝行儉聞言,眉梢帶笑,拱手謝過後,與魏席坤等人跟在官差後麵從側門入了郡守府。
郡守府內比外麵裝飾的更繁華,院中石子鋪成的小徑四處相銜,院落中央山石點綴、佳木蘢蔥。
越往裡走,甬路越發平坦寬闊,幾步遠就建有一座精致的亭台樓閣。
令謝行儉目不轉睛的是有一處院落竟然是建在水麵之上,微分吹過,湖水蕩然無痕,水麵清澈透底,池館水廊沿著湖邊而立。
謝行儉隻看了一眼,就對古代的這些奇奇怪怪的建築流連忘返。
繞過幾麵曲折抄手遊廊後,領路的官差突然止步。
謝行儉抬眸眺望,迎麵就看到‘仰山閣’三字。
官差恢複了之前的冷淡,沉聲道,“你們在外麵候著,我進去通報大人。”
進去前,不忘將謝行儉三人的秀才文書一並帶了進去。
謝行儉站在門口,忙點頭應是。
過了大概半盞茶的功夫,官差空著手出來了。
官差見謝行儉三人雖麵帶倦容,卻硬是強撐著抖擻挺胸抬頭的立在屋簷下。
官差臉上的冷淡不由少了些許。
“大人叫你們進去!”
謝行儉一愣,沒想到郡守大人竟然主動讓他們進去。
魏席坤偷摸的拿出一小錠銀子給官差,小心的詢問道“官爺,大人見我們是?”
官差掃了一眼落在手中的碎銀子,翻手將其歸還給魏席坤。
睨了一眼三人,輕飄飄的說道,“大人看了你們的名諱,說想認識認識今年的一甲秀才郎,進去吧,好事等著你們呢。”
謝行儉心中一喜,莫非……
他突然覺得他這回來郡城來對了,而且時間掐得剛剛好。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視一笑,隨後指揮著彼此將各自臉上的臟汙擦拭乾淨,待三人都確定容顏不會冒犯到大人後,三人這才抬腿進入內間。
*
內室,平陽郡郡守穆勒穆大人端坐在書桌前,麵前擺放著三份秀才文書,穆大人正在看的就是謝行儉的這份。
謝行儉三人停在內室隔門外,門口小廝撩開珠玉墜簾,請示後才放三人入內。
離穆大人越近,仨少年激動的越厲害。
謝行儉微垂著腦袋,眼睛都不敢往上抬。
室內寧靜祥和,除了偶爾發出的翻書聲,再無其他動靜。
“學生謝行儉/魏席坤/魏席時見過大人!”
三人趴跪在地,齊聲問安。
常言雖說,秀才功名可不跪官,其實這句話隻是針對縣令這樣的小官罷了。
郡守大人作為一郡地方父母官,官居四品,對於平陽郡的百姓而言,郡守大人就是平陽郡的土皇帝。
他連宋通宋大人那樣的正六品京官都要跪拜,何況土皇帝郡守大人。
穆大人將手中的文書放至桌前,眼皮子一撩,衝著四五米遠處跪著的三個少年問道,“哪一位是謝氏學子?上前一步,讓本官好好瞧瞧。”
謝行儉聞言,忙應聲,“學生便是。”
說著,手扶著地麵站起來,眼睛往穆大人方向看了一眼,隨即低下頭,接著又跪倒在地。
穆大人肥碩的麵容上泛起點點笑意,搖頭晃腦道,“豐神俊貌、儀表堂堂,不愧是少年之才,十五歲高中院試榜首,雖不是什麼稀奇事,卻也叫人歎服。古往以來,花甲之年未中秀才的也是比比皆是。”
“多謝大人誇獎。”謝行儉雖不知穆大人單挑出他表揚是何緣故,但人家都誇他了,他總得表示感謝。
穆大人似乎對謝行儉頗為感興趣,問了魏席時和魏席坤一些瑣碎的小事後,就喚來小廝將兩人帶了下去,徒留謝行儉一人在室內。
魏席時和魏席坤趴在地上跪安時,彼此交換了眼神,兩人心裡都忍不住替謝行儉捏了把汗。
謝行儉不是從一回見大官,但眼前的這個穆大人和都察院的徐大人給他的第一印象截然不同。
徐大人容顏清冷,鐵麵無私,穆大大正好相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