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晉江文學城獨家發表(2 / 2)

寒門升官手劄 卷六一 22074 字 10個月前

王多麥瞪大了眼,“表弟,我睡不著……我有點怕……”

說是這麼說,但王多麥還是聽話的上了床,還貼心的給自己蓋上棉被。

“我明白……”謝行儉輕聲道,他拍了拍表哥的肩膀,另外一隻手不知什麼時候拿起了小木桌上的硯台。

“表弟,你這是乾——”王多麥見謝行儉高高舉起硯台,又驚又懼。

然而王多麥擔心驚呼召來外麵的人,所以捏著嗓子說話。

“對不住了,表哥。”謝行儉心一橫,將硯台重重的砸向王多麥。

王多麥被謝行儉措不及防的一下砸的頭冒金星,眼睛一個勁的翻白眼,下一秒就暈了過去。

謝行儉忙放下硯台,擔心他用力過度,他還特意用手查探了一下表哥的鼻息。

還好還好,是活的。

將王多麥放倒後,謝行儉迅速的爬上床,閉著眼睡覺。

時間掐得一秒都不多餘,謝行儉眸子才闔上,馬車內就鑽進兩個人。

上來後,兩人二話不說就開始翻箱倒櫃。

“大哥,這幾箱子都是書——”

說話的人是個矮胖的男人,留著一嘴的絡腮胡,邊說邊用手上的刀在謝行儉的書箱上劃弄。

被叫做大哥的男人瘦瘦高高的,也留了一嘴的小胡子,他眼尖的發現了謝行儉床底下的包裹布頭。

小胡子忙拎著刀蹲下身,伸手摸索暗處的包裹。

謝行儉感應到有人靠近,他立馬一動不動,漸漸的將呼吸放慢綿長,給人一種熟睡的錯覺。

小胡子賊溜溜的眼睛瞅了一眼床上緊閉雙眼的謝行儉,側蹲著身子往床底下探手。

包裹裡的散銀重量不輕,由於謝行儉故意將包裹往床裡頭推了推,所以小胡子拉出來時,費了好大的勁。

“老二,彆找了,銀子都在這!”

小胡子搓搓手,一刀將包裹布皮劃破,裡麵的銀子瞬間冒出白亮的光。

老二將手中的書箱往下一丟,走到小胡子跟前。

“就這麼點?”老二大致數了數銀子,不屑道,“才八十兩,給爺塞牙縫,爺都嫌小。”

小胡子站起身環顧起馬車四周,揮著刀將王氏給表兄弟兩人準備的衣服包裹全打了開來。

王氏給他們做的衣服用的都是好布料,不過這些衣服也就王氏這類鄉下女人認為是好料子。

然而在見過大風大浪的水賊眼裡,這些棉衣連給他們擦腳都不配。

小胡子朝著老二抖了抖棉衣,嗤笑道,“你瞧瞧,穿這樣衣服的人,能有什麼銀子?”

老二不同意,“大哥,榻上鋪的是狐狸毛呢,沒銀子能坐這種馬車?”

床上的謝行儉聞言心一緊,他怎麼忘了將狐狸毛藏起來!

不過,馬車就這麼大,他能藏到哪裡去?

小胡子聽到這話陷入沉思,繞著謝行儉的幾個大書箱走了幾圈。

小胡子問道,“老二,這些箱子你查看沒有?”

老二翹著二郎腿,一屁股坐在謝行儉睡覺的床鋪上,好巧不巧的壓在謝行儉受過傷的左手上。

謝行儉疼得眉頭一縮,忍不住嘶了一聲。

老二猛地站起身,衝著小胡子喊,“大哥!”

小胡子當然也注意到謝行儉的不對勁,忙提著大刀走過來。

老二粗獷的聲音再次響起,“大哥,這人要不要做掉?”

被窩裡的謝行儉心臟跳的飛快,左手好不容易長好的傷口被老二笨重的身子一壓,他不用看都知道傷口裂開了。

眼下傷口裂開都是小事,怎麼能將這兩人糊弄過去才是最重要的事。

老二說完話,立馬舉起刀就往謝行儉身上砍,就在這一刹那,謝行儉翻了一個身,還迷迷糊糊的說起夢話。

“修身……踐言,謂之……善行……”

聲音雖朦朧,馬車上的人卻能聽得一清二楚。

小胡子急忙奪下老二手中的長刀,笑道,“這人讀書讀傻了,做夢都在背書。”

“咋?”老二瞪圓了虎目,粗著嗓子問,“不殺了?說不定這小子是裝睡呢!”

說著就要上手去扒拉謝行儉的被子。

小胡子再次攔住,沉聲道,“給大哥一個麵子,大哥沒下江前,也是書生……”

謝行儉和老二皆是一愣,謝行儉詫異的是竟然有讀書人半路做了水賊,老二覺得不可思議的是大哥竟然開始心軟了。

小胡子到底是頭頭,他的話,老二要聽。

老二瞥了一眼熟睡的謝行儉,不甘心道,“能坐狐皮馬車,身上卻隻有八十兩的家當,爺反正不信,這小子指不定早發現咱們過來了,將剩下的銀子藏了起來。”

“馬車就這麼大,能藏哪去?”小胡子翻看著謝行儉桌上的書本,神色詭異。

老二掃了一眼被他倆翻的狼藉不堪的馬車,抱著刀冷哼了一聲,沒說話。

“書生出門在外,家裡都會把好的給他帶上,坐狐皮馬車怎麼了?”小胡子終於從謝行儉的書本上挪開視線。

突然伸手往老二那揮了揮。

老二不明所以,“咋啦,大哥?”

小胡子不耐煩道,“把銀子還給人家,讀書人出遠門在外,卻隻帶了八十兩,說不定這八十兩是這小子家中這麼年的全部家當。”

“全部家當怎麼了!”

老二捂著錢袋子不願意放手,皺著眉頭,小聲抱怨道,“大哥你也不能因為這小子和你當初一樣,都是書生,你就一而再再而三的同情他啊,咱們等會空手回去,怎麼跟大當家的交代?你不怕死,我怕!”

小胡子二話不說一把奪下老二懷中的錢袋子,隨手甩到謝行儉的床上。

緣分就是如此美妙,錢袋準準的砸在謝行儉的左手手掌心處。

八十多兩的白銀沉的很,一聲不吭的砸過來,謝行儉痛的神經抽搐,理智轟然炸裂,長長的睫毛禁不住微微抖了一秒。

小胡子下意識的用身子擋住老二的視線,對著床上依舊保持著側身而睡的謝行儉,露出了一抹笑。

這絲笑容在小胡子臉上一掃而過,卻透著難以捉摸的意味。

然而,謝行儉忍著痛意不敢睜開眼睛,因此對眼前發生的一切渾然不知。

馬車門口的老二對小胡子歸還銀子的做法表示不理解,這時,小胡子從自己懷裡摸出一張嶄新的銀票。

“拿著!”

老二接過手,“??”

“你拿去買酒吃,就當哥哥的賠罪。”小胡子笑著掀開馬車門簾往外走。

江麵上不知何時下起大雨,狂風卷起冰涼的水霧直挺挺的衝著兩人腦門而來。

呼嘯而過的冷風刮進馬車,將馬車內點燃的蠟燭吹熄。

老二跺跺僵硬的腳,咒罵道,“這鬼天氣,成天不是下雨就是下雪,凍死老子了!咱們幫乾完這一票怕是又要歇歇……”

小胡子緊了緊身上的衣服,轉身返回馬車,抹黑將謝行儉和王多麥的絨毛大氅順了出來。

兩人就這樣裹著謝行儉他們的大氅下了馬車。

*

謝行儉裹著被子窩在漆黑的馬車裡,閉著眼睛靜聽著外麵的聲響,可除了呼嘯的風聲和江浪拍打船舢的擊掌聲,再也聽不到其他的動靜。

謝行儉本就喝多了黃酒腦袋暈暈的,若不是冷水刺激了一場,他早就睡過去了。

兩個水賊走後,謝行儉躺在床上,一雙眼皮子開始打架,最後就這樣不知不覺的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時,天已經亮了。

馬車中央升起了火爐,旁邊的小鍋正噗嗤噗嗤的冒著熱氣,一股米香氣味飄散在室內上空。

謝行儉掀開被子下床,發現手上的傷口裂痕已經換了藥重新包紮起來。

他揉揉酸脹的眼睛,往旁邊的床鋪看去,上麵的被子疊的整整齊齊,看來表哥比他起的早,還給他包紮好了傷口,又煮了一鍋粥。

這時,一身寒氣的王多麥從外麵回來了。

“嘶,外麵實在太冷了,這還沒到十二月呢,怎麼就下起了雪。”

王多麥抖抖身上的碎鑽雪花,揉搓著手掌,蹲在火爐旁取暖。

見謝行儉醒了,王多麥忙舀了一碗熱粥遞給謝行儉。

“寒天多喝熱粥,肚子暖和。”王多麥熬的粥裡放了不少從雁平縣帶過來的乾貨。

謝行儉大致看了眼,有枸杞乾,紅薯乾。

謝行儉吹了吹熱氣騰騰的粥碗,問道,“外麵怎麼樣了?”

王多麥坐在火爐旁磕著瓜子,隨口答道,“外麵冷啊——”

謝行儉一噎,嘴裡的紅薯乾差點卡在喉嚨裡下不去,他狠狠咽了一口,方道,“我不是問天氣,我是說昨晚水賊……”

“啊,水賊啊,水賊天蒙蒙亮的時候就被抓了。”王多麥邊磕瓜子邊說。

“抓住了?”

謝行儉驚訝,連忙放下粥去開窗,抬眼望去,外麵大雪紛飛。

船渡不知何時開到了岸邊,岸對麵,站滿了身穿深紅官服的官兵,似乎在檢查什麼。

謝行儉沒想到北方這麼早就開始下雪,從天而降的雪花與南方冬季的雪花也很是不同,雪花瓣更大,灑落江麵的速度也很快。

這場大雪是拂曉之際開始下的,才一兩個時辰,江麵已經結起了冰凍。

看來,一時半夥是走不了了。

謝行儉眯著眼,想努力看清江岸上到底在乾嘛,無奈雪越下越大,模糊了視線。

這時,馬車門簾被人從外麵撩開,瑟瑟的寒風飄進來,謝行儉不由打起寒噤。

火爐旁邊的王多麥最先反應過來,站起來問來人,“可是有事?”

來人是一個青年男子,穿著小廝的服飾,哈著氣道,“我是船家的下人,來這是告訴您二位一聲,江麵冰凍被封,船渡這兩天都不過江了,您二位還是趕緊駕車上岸吧,至於何時發船,到時候我們東家會和商隊的打招呼。”

說完,就抖著肩膀跑開了。

王多麥轉頭看向謝行儉,“我去找商隊的人過來趕車,你就彆下來了,省得濕了鞋子。”

謝行儉拉住他,交代道,“船板積雪厚,表哥走路小心點,彆滑倒了,這江麵看似結了冰,其實冰不厚,滑倒掉進去可不是小事。”

王多麥笑著點頭,想去找大氅披一下,一時沒找到也沒怎麼在意,隻當昨晚不小心放進衣箱裡了。

大雪天,商隊不是故意丟棄謝行儉他們在船上等候,實在是他們太忙了。

昨晚船上準備的祛寒黃酒被附近的水賊下了迷藥,待眾人睡去後,一夥水賊趁著黑夜摸上船。

這艘船渡這一趟載有兩三個去京城的商隊,人數眾多,牛馬數量不計其數,膽大包天的水賊竟然將每一個車廂都搜刮了一遍,拿走了大家身上幾乎所有的錢財。

正當這群水賊攜銀子遠去時,大雪降臨,被雪花遮掩成迷霧般的江麵上陡然駛出七八艘護衛船,像一隻隻幽靈一樣,將水賊們的去向堵著水泄不通。

現在岸上,漕運總督向景向大人正帶領著官兵仔細檢查船上的人員信息,以防水賊趁亂混入其中,僥幸逃脫成為漏網之魚。

王多麥跑上船舷張望,喊了好幾嗓子,都沒見商隊有人過來幫忙趕車,船上的其他人因為昨晚錢財都被偷光,俱是神色慌張的往岸上跑,祈求大人能幫他們追回銀子,壓根顧不上馬車還在船上。

這時,一個身穿緊身夾衣的壯年男子朝王多麥走過來。

手裡還拿著王氏給王多麥做的絨毛大氅。

“你是何人?怎麼還不去岸上登記名冊?”

王多麥一眼就看到男子胳肢窩下夾著的大氅,他顧不上對官爺的恐懼,支支吾吾的道,“這,這大氅,是,是我的,你還給我……”

壯年男子一愣,不成想大人想找的人這麼快就找到了。

壯年男子再次確認,“這衣服真是你的?”

王多麥點點頭,“上麵還有我的名字,我姑姑縫的……”

王氏給謝行儉和王多麥做的大氅是同一個款式,都是褐色,隻不過一個深,一個淺。

為了防止以後弄混,王氏喊謝行儉給她寫了“儉”和“麥”的字樣,王氏便照著字樣在衣領背後用紅線繡了小小的記號。

壯年男子半信半疑的將大氅翻過來,果然在後麵看到了不起眼的紅字。

“既是如此,衣服還你,你趕緊跟我上岸吧。”壯年男子道。

王多麥本想問男子為何手中會有他的大氅,然而見男子臉色冷漠,王多麥不敢開口詢問。

“我表弟還在船尾馬車上,我不會趕馬車……”王多麥指了指謝行儉所在的馬車,不好意思的絞著手指央求男子能不能幫他將馬車趕上岸。

男子想起大人之前的交代,欣然同意,於是兩人一道往馬車這邊走來。

*

王多麥下車找人的這段時間,謝行儉呆在馬車上悶氣的很,正準備下車走動走動,突然發現他的大氅不見了。

他和王多麥想法一樣,以為昨晚胡亂塞到哪個角落而不自知。

可等他翻遍了包裹都沒找到影子後,他才意識到是被水賊順走了。

他氣呼呼的坐回床上,剛好火爐裡的煤炭差不多要燃儘,他隻好裹緊被子等表哥回來。

煤炭燒完了可以再添些,無奈他就是找不到煤炭,剛才他找大氅的時候可是把整個車廂都翻了一遍,卻連煤炭的影子都沒見到。

謝行儉摸著下巴沉思,他表哥不會將煤炭也藏在褲.襠裡了吧……

說曹操曹操就到。

王多麥一進來,謝行儉就注意到他身上的大氅。

“表哥,你出去的時候不是沒穿大氅嗎?”謝行儉撩開後衣領一看,果真是他表哥的衣服。

王多麥指指外麵吆喝趕車的男人,脫口而出道,“是他給我的……”

謝行儉一怔,急語斥道,“那人是水賊!”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求個撒花吧,不知道有沒有。

隻想說,裡的人物三觀,並不代表作者的三觀,彆拉出個人設就往作者頭上扣呀~

最後,明天日更一萬最後一天,堅持~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茶萘 4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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