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家下人古怪的緊。”男子輕輕放下燭籠,“我下床動靜明明小的很,可旁邊的人竟然醒了!”
綠容撇嘴,“覺淺的人不都這樣嗎?有什麼大驚小怪的!”
男子心頭一緊,堅持道,“不對,我還是覺得蹊蹺,平日夜裡我起身,那人都不過問的,怎麼今天突然問我乾什麼去。”
“哎呀爹!”綠容跺腳,“糾結這個做什麼,女兒有事找你呢。”
“咋了?”
綠容平息了一下近幾日的怨氣,咬牙道,“沒得手啊!還能咋樣!前兩天我好不容易借送水一事攪和了他們夫妻感情,本以為能再摸進主院,誰知道姓羅的突然塞了一堆活給我乾,還派人守著,女兒沒法子隻能乾,乾到天黑才乾完,爹,你說他們是不是發現咱們不對勁了?”
中年男子搓搓手,隱在燭光下的臉幽幽暗暗,隔了半晌,道,“不可能發現,爹在羅家待了大半年才來的謝家,怎麼可能懷疑到我頭上,至於你,咱們父女倆白日很少碰麵,想來他們不會想到咱們是父女,且你還沒下手呢,他們能懷疑你什麼?”
綠容點點頭,冷哼道,“那人讓女兒進謝相公的書房,可女兒連主院都進不去,怎麼進書房?他家那個母老虎真真厲害,上回和謝相公吵架,聽說她把門都踹破了,揚言不給謝相公納妾,這樣的女人還是高門大戶裡走出來的貴小姐,如此善妒,怎好當一家主母?”
中年男子皺眉,“那人隻叫你偷謝公子書房裡的文書,你管人家納不納妾!”
綠容捧著俏生生的瓜子臉,杏眼桃腮上浸透著春色,中年男子看了一眼,頓時身上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他踹了一腳沉浸做姨娘美夢的綠容,擰著綠容的耳朵,厲聲警告道,“你給老子收收心,咱們這些年天南海北的躲,如今到京城做一單生意不易,彆因為你的小心思而壞了生意,倘若真的壞了事,到時候老子可饒不了你,要賣騷等事兒成了再說!”
綠容捂著腳哀嚎,尖細的嗓音一下劃破天際,前頭漆黑的屋子傳來聲音,“油家的,你在外邊嗎?剛是什麼聲音?”
被喚“油家的”中年男子回應道,“是我,我踩空崴了腳。”
屋子裡的人罵罵嘞嘞的,中年男子意識到不能再呆在外邊了,急忙對綠容道,“我不管你用什麼法子,反正這兩天你要進謝家書房一趟,那人交代你偷的東西,你務必拿到手,什麼姨娘小妾的事,你省省心吧,人家羅小姐八抬大轎才抬進來一個月,謝公子是吃了熊心豹子膽麼,敢在新婚期間納妾?”
說完後,中年男子提著燈籠,佯裝崴了腳一跛一拐的進了屋。
黑暗中的綠容眼神幽怨。
*
這邊,羅棠笙好心將鐘大監送來的水果分了點給謝家的下人,笑說是皇上的賞賜,分一些讓府裡的人跟著沾沾光,嘗嘗鮮也好。
綠容分到一串京城時下珍貴的紫色葡萄,一顆顆葡萄熟得發紅,長得又大又圓,晶瑩透亮如紫紅瑪瑙一般好看。
謝行儉這兩日正在給慶賀文書做收尾的工作,他想一鼓作氣的搞完,因此這兩天他從翰林院散衙回來後,徑直去了書房繼續埋頭工作,就連晚飯都是在書房用的。
王氏擔心兒子身體,剝了碗鮮荔枝準備送過去時,綠容不知道從哪鑽了出來,嚇了王氏一大跳。
她當初在大街上可憐綠容,是小寶故意拉著她在大街上演的一場戲,好叫外頭盯梢的人看到小寶中了計。
王氏心知綠容不是好人,所以當綠容提出送水果給小寶時,王氏拒絕了,可轉頭想起前兩日小寶說要對綠容放鬆警惕,這樣綠容就能露出馬腳。
王氏定了定神,喊住不甘心離去的綠容,笑著吩咐她送給小寶。
綠容又驚又喜,端果盤去謝行儉書房前,綠容還跑回下人房捯飭了一番。
也多虧綠容沒直接過去,王氏這才有機會讓居三給謝行儉通了信。
“她等會要來書房?”謝行儉問。
居三點頭,恨恨道,“那女人不正經,自從上回進來送了一趟水後,這些天打扮得花裡胡哨,眼睛總往小公子書房瞟,我瞧著她就是想勾搭小公子…”
謝行儉目光落在桌上的文書,輕輕皺眉,“前兩日,外院乾活的高深小子不是來過一趟嗎?”
居三道:“我帶他進來的,他是夫人陪嫁莊子裡的老人,那天他偷摸跟我說,入了夜看到一個叫油家的男人總是出去,剛開始那個油家的男人確實是如廁,可有一回,他聽到油家的站在牆角和人說話,隻不過油家的說話聲音小,他沒聽清說什麼。”
“那個油家的什麼來頭?”謝行儉將寫好的慶賀文書卷起來,剛想投進桌上的竹籠時,似是想起什麼,他站起來將慶賀文書放進了暗格裡。
“高深說,此人姓油,全名叫什麼他也不知道,半年前進了夫人陪嫁莊子做下人,之後就來了咱們家乾活,為人倒是勤勤懇懇的,寡言少語,偶爾跟高深說說話。”
謝行儉眼中透著些許意味不明的光,“高深說那晚聽聲音,猜測油家的深夜見的應該是女人…”
“小公子覺得油家的和綠容是一夥?”居三遲疑的問。
“說不準。”謝行儉檢查完暗格無誤後,他慢慢的直起身,閒閒道,“等會綠容過來,你跟她周旋,我先出去躲一會。”
居三心頭恍然,“小公子不想見她麼?她進書房就是想勾…引小公子啊。”
謝行儉靜靜的看了一眼外頭漆黑的夜色,嘴角揚起一抹笑,語調上揚,頗有幾分古怪,“倘若高深沒過來找過我,我也以為綠容起的是姨娘心思,但她如果跟油家的見過麵,那就不好說了。”
“油家的半年前就混進了羅家仆人堆裡,然後再通過夫人的嫁妝溜進我家,可想而知,他為了得到某樣東西,從半年前就開始謀劃了。”
居三聞言一陣後怕,剛想問謝家有什麼值錢的東西值得外人這麼覬覦,書房的門被敲響了。
門外站的是綠容。
謝行儉挑眉示意居三去開門,他則悄悄的從側門離開去了正房。
綠容扭著腰肢進來後,居三捂著鼻子一頓咳嗽,“綠容姑娘身上什麼氣味,這麼衝!”
綠容臉色僵了僵,眼睛在書房裡四處打量,聞言啐了一聲,“不懂風情的呆子,謝相公呢?”
居三瞥了一眼她手中端著的水果,顧左右而言他,“東西放下就出去吧。”
綠容充耳不聞,白了一眼居三,又打聽起謝行儉的下落。
居三佯裝成勉為其難的樣子,不得已說謝行儉有事出去了。
綠容一聽見不到謝行儉,頓時泄了氣,忽而又想起什麼,綠容巧笑嫣然的奪下居三手裡的抹布,說讓她來打掃書房。
居三任由綠容費心得去擦書櫃,離開書房前,他還故意埋怨謝行儉將文書這麼重要的東西放在書籠裡做什麼。
綠容心尖一顫,眼睜睜看著居三將一卷書稿放到高高的書架頂上。
*
夜裡,書房突然傳出一聲聲淒厲的慘叫聲。
原來,綠容踩椅子拿書稿時,不小心碰倒了旁邊的白瓷壺,白瓷壺摔碎後劃破了綠容的手。
綠容忍著痛,將書稿塞進懷裡準備離開時,一不小心絆倒在地,也不知怎麼的,身後的書櫃突然倒了下來,一百來斤的書櫃外加成片的書全部壓在綠容的身上。
尖銳的慘叫聲引來眾人的圍觀。
綠容見謝行儉滿臉怒氣,顧不上砸得血液橫飛的腫臉,綠容痛哭解釋,“謝…謝相公,我不小心打翻了果盤…也不知怎麼的,書架就倒了…快來人啊,我的腿斷了!”
尾隨而來的羅棠笙一窒,綠容半身身子被壓的血肉模糊,地上的血水染紅一片,隻見綠容一雙腿還死死地壓在書櫃下。
謝行儉神色一凜,他努力的讓自己忽略掉綠容藏在懷中的書稿,冷聲吩咐居三上前挪開書櫃。
綠容的腿已經骨折,血水染濕了好幾本書,高深剛好會一些醫術,便被叫來給綠容醫治。
王氏剛睡下,聽到外邊的動靜起身看了一眼,待看到綠容躺在血泊裡,頓時慌了神,“小寶,這這這…會不會死人啊,留這麼多血。”
“自作孽不可活。”
謝行儉盯著綠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但凡你心裡不起什麼歪念頭,不去碰書櫃,書櫃會倒嗎?書櫃不倒,你的腿不就還好好的?”
綠容臉色慘白,聽到謝行儉的話後更是心裡一顫,正在給綠容綁腿的高深聞言,手下的勁越發的大,綠容“啊”的一聲痛叫起來,隨後就暈了過去。
綠容留下的血毀壞了謝行儉不少的書,氣的他怒火中燒,一口氣罵了綠容百八十來句不好聽的話。
他千算萬算沒算到綠容這麼蠢,不就偷個書稿嗎,怎麼弄的像土匪進村掃蕩似的?
謝行儉一發火,謝家的下人怎麼能睡得著覺,紛紛披上外衣匆匆的趕往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