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骨認親(1 / 2)

登聞鼓如同告禦狀,可直達天聽,但也不是隨隨便便告的,撾登聞鼓之人必須得先挨過挺杖三十,不死方能控告,此一措施,為的是防止刁民的惡意濫訴。

這三十杖可是實打實的,尋常人三十杖下去,大多不死也去了半條命,是以一般人聽到告狀之前要先挨三十大版,十之八/九都先打了退意了,但那狀告張、王、賈三家的老婦人意誌甚堅,竟然硬生生的撐過了那三十大板。

那婦人渺了一目,滿臉戾氣,她年紀不輕,少說也有六、七十歲,被打了三十大版之後可以說是隻剩下一口氣了,但她強撐著最後一口氣,硬是狀告了張、王、賈三家聯合起來窩藏當年放高利貸害死一十二條人命的王氏子女。

一聽到有人撾登聞鼓,那怕還未下朝,天靖帝也第一時間來了,不隻是天靖帝,就連賈赦也親自跟著來了,隻是因為那老婦人狀告的對象連賈赦都包含在內,賈赦不得不避嫌,避在一旁,不主審此案。

賈赦不便主審,最後大夥討論再三,則是決定由天靖帝親自審案。

此時天靖帝也有十三歲,已經開始接觸了不少政事,要主審此案也算不得什麼,隻不過撾登聞鼓畢竟事關重大,除了天靖帝親審之外,另外就連刑部尚書也跟著陪審。

這刑部尚書可是當年跟著去俄羅斯的老人之一,最是剛正不阿,這兩人和王家也沒什麼交情,有這兩人主審,那老婦人也安下心來委委道來。

“聖上!大人!”那老婦人強忍著身上的疼痛,用儘氣力嘶吼著,“老婦有冤要訴。”

話一說完,那老婦人便忍不住趴在地上直喘著氣,她那三十下板子挨的結結實實,下半身幾乎都浸在血泊之中,整個腰部以下可說是沒了感覺,越發顯得淒慘。

饒是外人不明真相,看著這老婦的慘狀,也先相信了那老婦當真有冤屈要訴。

就算是素來對賈赦與張家老二人品頗有信心的小石頭也忍不住暗暗思索,他們兩個應該沒做過啥不該做的事吧!?

張家老二最是正直,小石頭一點也不擔心,至於自家義父嗎……小石頭想了想,覺得即使自家義父做了啥,也不太可能會被人捉到,於是乎,小石頭就繼續安心審案了。

那老婦粗喘著氣,休息了好一會兒後才續道:“張彥卓張大人所養的一對義子女便就是當年放貸害死了京中一十二口的王氏的親生子女賈珠與賈元春,當年先帝曾言,母債子還,遇赦不赦,這兩個人也隨著生母被打入賤籍,一人被判入宮為太監,另外一個則被送進教坊司中。

老婦人求聖上明正典刑,按著先帝所判,將這兩人發還回賤籍,另外懇請聖上嚴懲窩藏這兩人的張、賈、王三家才是。”

天靖帝微微皺眉,略略問了問刑部尚書,刑部尚書也是京中人仕,對當年王氏放貸案亦是印像深刻,當下便細細跟天靖帝說了。

要說起當年王氏放貸案,好些京裡人至今仍記憶猶新,且不說當時慘死的一十二人,當時大半條街都被損毀,不知有多少人因此而無家可歸,是以好些原本看熱鬨的人一聽到此事,有些人甚至忍不住哭了起來。

那怕後來官府和王家幫助救助了,也不過是一家人發上十幾兩銀子罷了,那麼一點子錢,也隻不過勉強夠修修屋舍,略略貼補些醫藥費之類的,終究不過是車水杯薪,最後還是得靠自己抗著。

不隻是當時的受害者,還有好些被高利貸所苦之人,一聽到是那王氏的子女,不少人恨的牙癢癢的,頓時義憤填膺了起來。

天靖帝微微皺眉,憑心而論,先帝如此判決算不得錯,畢竟整整一十二條人命呢,子女被打入賤籍也是應該,不過張朱與張桔和他相熟,要見兩人因為生母而遭罪,他也有些於心不忍啊。

不過見民怨沸騰,天靖帝也不敢好明著偏了,他當下沉吟許久,最後才道:“先把張、王兩家人請來。”

“是。”夏德全連忙請了兩家人過來。

且不說王子騰夫婦見到賈珠與元春是難免流露出的複雜神色,張彥卓強忍著揍王子騰的衝動,惡狠狠的瞪了王子騰一眼。

他還以為王子騰好歹會顧忌一下舅甥之情,在他主動放棄燧發槍營之後,對兩個孩子抬抬手,萬沒想到,他還是看錯他了。

對此,王子騰也覺得極為冤枉,他是拿賈珠與元春的身世來威脅張彥卓是沒錯,但事實上,他也沒有拆穿兩個孩子身世的想法,隻不過就是威脅一下,要是張彥卓不受他威脅,他還能怎麼的?隻能摸摸鼻子認了。

畢竟他和兩個孩子之間有著血脈之親,無法抹滅,兩個孩子要是當真被去了勢,被拉去做(女支)女,難道他這個做舅父會有臉嗎?

不過眼見張彥卓的神情,王子騰知道再怎麼解釋也沒用了,隻能默默地吃下這個啞巴虧。

王子騰惡狠狠地瞪著老婦人,隻待著此事一了,便從這人身上找回來。

張彥卓連忙磕了一個頭道:“聖上!我家朱哥兒與桔姐兒絕對與王氏無關,我家朱哥兒與桔姐兒都是我在北戎時便收養的,想那王氏子女都在京裡,要如何到千裡之迢的北戎呢?”

他頓了一頓,冷冷瞪著那老婦,怒道:“你說我兒是王氏子女,可有什麼憑證?”

“證據!?”那婦人粗喘著氣,狂笑道:“你們瞧瞧賈元春的模樣,你瞧她嚇成什麼樣了,要不是認出了我,她豈會嚇成這樣?”

聞言,眾人無不下意識的瞧了賈元春一眼,賈元春自然是生的極好的,要不也不會小小年紀便被賈史氏當成奇貨可居,讓人好生調/教之後送進宮去,賈元春本就肌膚瑩白,見到那婦人之後,整個人嚇的臉色蒼白,忍不住微微發抖著。

那怕她忘了幼時的記憶,但有些事情是深入骨髓的,一看到那老婦,元春便下意識的害怕著。

見到元春楚楚可憐的模樣,那怕好些人都痛恨著王氏子女,也忍不住心軟了一下,微覺可惜,好好的一對玉雪可愛的孩子,偏生因為生母作孽,這一生全都毀了。

張彥卓拉了拉元春的手,示意她鎮定,喝斥道:“無論是誰,突然被拉上了堂,自然會有些驚嚇的,況且我家桔姐兒本就膽小,這又何足為奇。”

眾人一聽,也覺得合理。

張彥卓定了定神,知道現下最重要的便是否認兩個孩子的身份,他喝斥道:“王大人,你說我家的朱哥兒與桔姐兒可是你的外甥與外甥女?”

張彥卓惡狠狠的瞪著王子騰,他就不信王子騰敢認!

王子騰也知道張彥卓的打算,不過此時此刻他除了認了這啞巴虧又能如何?

他沒好氣道:“自然不是,要是朱哥兒和桔姐兒當真是老夫的外甥與外甥女,老夫會把寶釵介紹給你家朱哥兒嗎?”

他也很哀怨,明明是自家孩子,還得陪著張彥卓作戲把兩個孩子往外推,可為了這兩個孩子好,這事不做也不行。

王子騰頓了頓道:“這三等親之內不許通婚可是我朝的規矩,老夫豈會做出這違法之事。”

果然一聽到此話,好些人都竊竊私語了起來,王子騰的副將大著膽子道:“回聖上!回大人,王大人前些時候的確是有意把薛家的少爺、小姐介紹給張大人家裡。”

隻不過被張大人拒了罷了。那副將頓了頓,將最後一句吞下,尷尬的輕咳一聲,又道:“聖上、各位大人,我家王大人最是懂規矩,要是他知道朱哥兒是自家子侄,斷是不可能介紹薛家姑娘給他的。”

那副將說的含糊,不過眾人頓時秒懂,王子騰是什麼性子,說句不好聽的就是官迷啊,以他官迷的性子,怎麼可能會冒著犯法的危險把自家外甥和外甥女送作堆呢,是以這賈珠絕對不是王氏子女。

當然啦,也有人想的更深一層,說不定王子騰想給自家外甥和外甥女拉作堆時不知道,事後才知道也不定,不過人皆有私心,張彥卓平日裡做人頗為和氣,跟朝中不少大臣交好,是以大夥也有意對這事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過去了。

那老婦陰惻惻道:“王大人最是現實,對他而言,隻要有利可圖,彆說是介紹親外甥女和外甥了,那怕介紹自己的女兒跟外甥也是極有可能的。”

“夠了!”天靖帝畢竟年輕些,經不住事,不耐煩道:“你究竟是何人?敢汙蔑朝中大臣?”

要真是有什麼天大的冤屈,他必定會給她查明真相,那怕得罪了義父也不惜,不過眼下卻是要推兩個無辜之人入火坑,他便有些不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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