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歲覺得他這語氣像是在哄小孩。
分明是她做錯了事, 可他一點兒責怪的意思都沒有,這讓她更愧疚了。岑歲垂下眼來, 聲音悶悶地:“你不怪我嗎?”
陸宴遲說:“先回家。”
岑歲訥訥地“哦”了聲。
但她又好一會兒沒有動靜。
還沒等陸宴遲開口,就聽到她甕聲甕氣地說:“我腿麻了。”
陸宴遲“嗯?”了聲, 繼而揶揄道:“怎麼,要我背你?”
“不是, ”她藏在頭發下的耳朵泛著異常的紅暈,彆扭地說,“你拉我一下。”
陸宴遲伸出手。
岑歲盯著他伸出來的手,好一會兒,她把手放了上去, 借著他站了起來。
但許是蹲了太久, 她腿是真的麻了, 站起來的時候一個踉蹌,重心不穩地便向前倒去。就這樣和他撞了個滿懷。
他身上有股凜冽的雪鬆味。
也有股常聞到的淺淡煙草味。
低溫將她的理智都給凍結了。
時間仿佛在此刻定格, 她察覺到陸宴遲的身體也在這個時候僵住,不過很快,她就反應過來, 動作很快地撒開他的手,往後退了一步。
和他拉出一段禮貌又安全的距離。
一時間, 岑歲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她也不敢看他。
背後有一陣涼風吹來,堆積在枝椏上的落雪簌簌飄落,也是在這個時候,岑歲才感覺到冷意。棉拖被浸濕, 那股冷意沿著腳底往上蔓延至全身。
岑歲吸了吸鼻子,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開口:“回去吧。”
陸宴遲也不冷不熱地回:“嗯,你把衣服穿上。”
岑歲把他披在自己身上的外套給穿上,他的衣服很大,岑歲的骨架小,穿在身上像是小孩偷穿大人衣服似的。
回去的路上,岑歲把事情的來源都交代給他。
陸宴遲見怪不怪地笑了下:“沒事。”
岑歲不太理解他這個反應,再次重複了一遍:“我把函數給弄丟了。”
陸宴遲扯了扯嘴角,輕笑著:“難道不是它自己跑出去的嗎?”
岑歲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人,有些許無語,“你不急嗎?”
他勾了下唇,態度散漫又還不在意地說:“急吧。”
“……”
注意到她的神情,陸宴遲尾音拖長,慢悠悠地說:“我可真是太急了。”
岑歲:“……”
你看上去可是一點兒都不像是著急的模樣。
陸宴遲笑著解釋:“它過一會兒就會跑回來的,放心吧。”
岑歲不信:“真的假的啊……”
“嗯,”陸宴遲從容道,“它就這樣,喜歡往外跑,沒多久自己就會回來的。”
“……”岑歲回憶了下自己剛才的行為,跟個瘋婆子般地滿小區找函數,羞恥感湧了上來,她緩緩地垂下頭,咕噥道,“你怎麼不早點說。”
陸宴遲莫名想笑:“你也沒給我機會說啊。”
岑歲低著頭,覺得憋屈,“所以我的眼淚都白流了?”
陸宴遲忍著笑。
回家之後,岑歲把鞋子給脫了,又去洗手間裡洗了下腳,再出來的時候,就看到陸宴遲背對著她站在玄關處,似乎在和人說話。
岑歲:“你在和誰說話?”
陸宴遲側過身來,她看到了門外站著的人,是個女孩,穿著校服。
陸宴遲說:“住在你樓上的,函數跑到她家去了。”
岑歲這才注意到站在陸宴遲腳邊的函數,她的眉眼彎出好看的弧度,聲音仍舊有些啞,卻帶著笑:“函數,你回來了呀。”
她又看著門外的女孩:“謝謝你呀。”
女孩稍顯局促:“不客氣的,既然找到主人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岑歲叫住她:“你等一下。”
“哎?”
岑歲走到冰箱前,拿了一盒東西過來遞給女孩:“這個是我昨天做的草莓千層,你應該不對草莓過敏吧?”
女孩推辭著:“不用的不用的。”
“哎呀,你拿著吧,我家裡還有好多,”岑歲的語氣很溫柔,“你是新搬來的嗎?”
女孩接過千層蛋糕,怯怯地說:“嗯,上個禮拜才搬過來。”
岑歲莫名對她產生好感,“以後可以經常下來玩。”
女孩目光躲閃,小聲道:“謝謝哥哥,謝謝姐姐。”
岑歲一本正經道:“彆瞎叫。”
女孩愣住了。
岑歲:“是,謝謝叔叔,謝謝姐姐。”
女孩:“……”
女孩走了之後,岑歲轉身,就看到陸宴遲靠在牆邊,他氣息悠長地笑了下:“我怎麼就成叔叔了?”
岑歲眼也不眨:“你比她大十幾歲,叫聲叔叔不挺正常的嗎?”
因為身高差距,陸宴遲垂眸看她,輕笑著扯了下嘴角:“那你怎麼就是姐姐?”
“我大她最多九歲,個位數和十位數的差彆,你懂嗎?”岑歲的語速很慢,給人一種很誠懇真摯的感覺,“所以你是叔叔,我是姐姐。”
陸宴遲眼裡閃過一絲荒唐,語氣玩味道:“那她叫我叔叔,叫你姐姐,我們的輩分是不是亂了?”
岑歲想了想,很自然地說:“陸叔叔。”
“……”沒想到她改口的如此突然,陸宴遲無言到直樂,抿了抿唇,拖著尾音,幽幽道,“行,陸叔叔就陸叔叔吧。”
岑歲也沒料到他這麼輕鬆地接過這個稱呼,回南大的路上,她暗自揣測了下,也沒得出個靠譜的結論。
最大的原因可能是,她今天的眼淚沒有白流,換他一絲良心發現。
車子在宿舍樓外停下。
岑歲下車之後繞到後備箱,東西也不多,一個寵物包和一隻大紙箱。
陸宴遲也走了過來,“就這兩樣?”
岑歲點頭:“嗯。”
她自然而然地認為自己是拿寵物包的,剛準備拿寵物包的時候,視線裡突然多了隻手,陸宴遲拎起那隻寵物包:“剩下的你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