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發出去,岑歲用餘光瞥到陸聽音微微僵住的神情。
她忍不住笑了下。
陸宴遲夾了點肥牛放進她的碗裡,見她在聊天,漫不經心地問:“和誰聊天這麼認真?先吃飯,吃完飯再聊。”
岑歲把手機屏幕挪到他麵前。
陸宴遲一眼就瞥到她發出去的那句話,他眉眼挑起,似笑非笑地把那句話重複了一遍,“反正你寵著我?”
岑歲神情正經,溫吞道:“嗯,我寵著你。”
快吃晚飯的時候,陸宴遲和陸聽音先後去了洗手間。飯桌上隻剩下岑歲和沈晝,岑歲有些尷尬,乾脆低頭玩手機。
過了熙熙攘攘的飯點,洗手間外的廊道上沒什麼人。
陸聽音問陸宴遲:“你叫我吃飯到底乾嘛?”
陸宴遲:“過段時間我會帶岑歲回家,到時候你也一起回來。”
“你帶她回家為什麼要我也回去?”陸聽音不理解他的用意,“媽媽不是挺喜歡嫂子的嗎,應該不會反對你們吧?”
陸宴遲揉了揉眼:“她在新的環境,麵對的情況又很陌生,肯定會不自在。你到時候陪她聊聊天,讓她彆那麼緊張。”
“……”陸聽音看他的眼神儼然變了,帶了幾分不可思議,她很不爽地指責他,“哥,但凡你把對嫂子的十分之一的耐心用在我身上,我們的兄妹關係也不至於這麼塑料。”
陸宴遲冷笑了下:“你和她能比嗎?”
陸聽音壓著火,“你這是求人的態度嗎?”
陸宴遲:“生活費翻倍。”
陸聽音立馬說:“成交。”
陸宴遲找陸聽音出來不止為了這件事,他也想問問沈晝,陸聽音搬出去到底是不是和他同居。得到的是否定的答案,陸宴遲也沒有拒絕的理由了。
又在生活費的基礎上,多轉了一點錢以便陸聽音找房子。
四個人簡單地吃完飯,陸宴遲開車送沈晝和陸聽音回濱華大學。
之後,他開車帶岑歲回家。
岑歲在車上的時候手機就響個不停。一到家,她就鑽進房間對著電腦工作。正好陸宴遲接到研究生的電話,電話掛斷,他敲了敲岑歲的房門,“我有事出去,你要是出去記得和我說一聲,我手機開著聲音。”
岑歲摘下耳機,“你要去哪裡啊?”
“實驗室有點事,”陸宴遲言簡意賅,“我要過去一趟。”
岑歲點點頭:“嗯,我在家哪兒也不去,等你回來。”
陸宴遲原本邁出去的步子又收了回來,他走到她麵前,彎下腰,吻了吻她的嘴角,“乖一點,嗯?”
岑歲皺眉:“你好煩,快走吧。”
“又嫌我煩了,”陸宴遲悠悠道,“小姑娘可真難伺候。”
岑歲還打著語音電話,好在她及時把話筒給關了,那邊粥粥沒聽到她的聲音,“喂喂喂”地叫了幾聲。
“我打電話呢,”岑歲仰頭親了下他的下巴,略顯敷衍,“你快走吧。”
陸宴遲笑著:“小沒良心的。”
岑歲裝作沒聽見,打開話筒和粥粥接著聊工作。
這個電話打了也沒有半小時。
時間還早,岑歲想到自己很久沒有拍視頻了,於是拿出設備開始錄視頻,做了碗楊枝甘露和芋圓燒仙草。
視頻錄完,岑歲捧著楊枝甘露在客廳裡吃。
吃著吃著,她的思緒有些許的發散。
已經是十月中旬了。
連續一個月的時間她都在忙,連軸轉似的沒有休息過。原本說好的國慶和陸宴遲去看房子,她也沒有時間,都是陸宴遲一個人去看的房。
想到這裡,她又覺得有點兒對不起他。
好像自己確實太疏忽他了。
但她又覺得這段時間很充實。
像是回到了最開始做視頻的起步階段,凡事都要親力親為,不想出任何一點兒差錯,想做到最好,也不想讓任何人失望。
可那時候,沒有人會在淩晨三點多還不睡覺。
等她回家。
岑歲是個特彆害怕麻煩彆人的人,但是陸宴遲用他的方式,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地告訴她,他願意這樣“被麻煩”。
因為對他而言,用在她身上的每一分每一秒。
都極其的珍貴。
思及此。
岑歲又想起了那本日記。
她回到房間,打開床頭櫃。
日記本仍舊放在抽屜裡。
她半坐在地上,把日記本放在床上,一頁又一頁地翻看著。
看著在她不知道的時間點,有個人默默無聲地關注著她。
每周等待著她的更新;
在她沒有更新的日子裡,他反複猜測著她到底做什麼;
他會想她是不是有男朋友;
他會因為她而分神;
他終於還是,承認了自己的心神不寧是因為鬼迷心竅。
這本日記。
記錄了陸宴遲對她的感情。
然而岑歲從這裡讀到的。
是陸宴遲內心深處的膽怯和卑微。
他喜歡的人,樣貌不詳,身材不詳,性格不詳,年齡不詳,除了知道她是女的,是南城人之外,他什麼都不知道。
所以他萬分害怕,她現實生活中,有男朋友。
也害怕,自己會有求而不得的那一天。
午後的陽光溫熱又柔軟,岑歲的眼皮逐漸發沉,她趴在床上,睡了過去。
陸宴遲回家,恰好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她盤腿坐在地上,手放在床上,頭枕著手熟睡。陽光穿過玻璃照入房間,窗簾半拉,她的臉一半浸在陰影中,一半浸在暖光下。
臉上的細小絨毛也顯得可愛了幾分。
陸宴遲斂眉低睫看她,嘴角莫名往上挑,目光曖昧又溫柔。
他的視線忽地一頓,停在她手下壓著的那本本子上。
像是意識到了什麼,他嘴角斂著的弧度逐漸收緊,唇線抿成一道冷淡的線。喉結上下滑動著,似乎極其壓抑。
那些他以為不會得以窺見天日的,他藏在時光深處的秘密。
在他不曾知道的時刻,早已被她得知。
這些年他都沒有再翻過這本日記,覺得幼稚又荒唐。他對此嗤之以鼻,也把它扔在封塵的角落處。但在回國時,從角落裡翻找出來,遠隔重洋地將它帶了回來。
他想起那些年,每次和許塵墨打聽她,他都要用各種理由和借口,百轉千折之下,才能聽到一句與她有關的消息。
一頓飯也隻為了那一句。
對他而言。
卻是生活在異國他鄉的唯一動力。
他曾覺得這些往事隻需要他一個人知道就好,畢竟他曾以為的無疾而終的喜歡,是現在的得償所願。
可她在無意中找到了這本本子。
也好。
知道了,也好。
他緊繃著的嘴角隨之鬆開,眉眼低垂,看到岑歲安靜的睡顏。她的五官是沒有任何攻擊性的精致小巧,皮膚細膩順滑。她像是睡美人般,出現在他的世界裡。
認識之初,從教室,到他的床上,又在他的書房,她都毫無戒備地安然入睡。
陸宴遲忍不住想笑。
他的視線在她的臉上逐一掃過,最後落在她唇畔處。
而後,他慢慢地湊近她,低頭吻過她的唇角。
下一刻,他注意到岑歲的眼睫動了動。
她猝不及防地睜開眼,看到還未遠離的陸宴遲。距離很近,她能感受到他吐納而出的溫熱氣息,以及他身上淺淡的薄荷香。
她還沉浸在睡夢中,有些不清醒:“你怎麼在這兒?”
話音落下,她突然扯過被子蓋住手下壓著的東西,然後起身坐在床上,像是做了什麼虧心事般,說話都不太利索,“你你你怎麼突然回來了?”
“彆擋了,”陸宴遲直起身,懶洋洋道,“趁我不在家,偷看我的日記?”
輕而易舉地被他拆穿,岑歲悻悻地收回手。餘光打量著他的神情,見他也沒生氣,繃著的情緒散開,很計較地說:“你趁我睡覺偷親我。”
“我光明正大的親。”
“我也,”岑歲也學著他,“光明正大的看。”
陸宴遲抽出她坐著的那本日記,他隨意地翻了幾頁:“看了多少?”
岑歲彆過臉去,沒什麼底氣地回:“沒看多少。”
陸宴遲:“都看完了?”
岑歲裝死,沒說話。
陸宴遲忍不住想笑:“怎麼不說話?”
“怕你生氣,”岑歲嘟囔著,也不想沒了氣勢,板著臉說,“而且就你這種純情小處男的暗戀日記,我以前見得多了。”
陸宴遲笑出了聲:“純情小處男的暗戀日記?”
岑歲麵無表情:“不是嗎?”
陸宴遲:“那就是吧。”
“……”
“見得多了?”陸宴遲像是秋後算賬似的,“解釋一下。”
這個話題莫名的像是把她自己往水溝裡帶,岑歲生硬地轉移話題:“現在幾點了,我們是不是該吃晚飯了?”
“是該吃晚飯了,”陸宴遲斂著笑,不罷休地問,“吃飯之前說說,看過多少本這種日記?”
岑歲也不知道他到底為什麼這麼喜歡刨根問底,但確實是她偷看他日記在先。她盯著陸宴遲看了幾秒,而後泄氣地說:“就看過你這麼一本。”
“不是見得很多嗎?怎麼又一本了?”陸宴遲語調閒閒的,“欺負我年紀大記性差?”
“……”
整個南大就沒你記性這麼好的。
岑歲被問得很憋屈,語氣硬邦邦的:“你這和表白也差不多,我以前讀書的時候有很多人給我塞紙條表白的,”說著說著,她像是極有優越感,“很多人追過我的。”
我很搶手的。
所以你個老禽獸對小嬌妻我態度好點!
陸宴遲若有所思地盯著她,語氣淡淡:“是嗎?”
“……”
他這態度,像是在否定她的話似的。
岑歲很不爽,她起身想離開房間,經過他的時候卻被他一把抓住,按在牆上。男人的氣息鋪天蓋地般地縈繞在她的鼻尖,他的吻溫熱又細膩。
動作輕而溫柔地舔舐著她,像是要把她一點一點地融化。
她的大腦一片空白,迎合著他的吻,仰著頭。
直到她渾身無力地靠在他的懷裡。
岑歲感受到他的舌尖舔過自己的耳廓,離開後,他咬了下自己耳朵上的軟肉,此刻,他終於開了口,
“你是我的,全部都是我的,不許想彆人。”
岑歲所有的情緒都消散,“你怎麼這麼小氣,連提到彆人都不行?”
“不行,我的女朋友,當然得滿心滿眼都隻能是我,”陸宴遲抽回身,捏了捏她的臉,一雙桃花眼下彎,眼裡帶著濃重的蠱惑意味,引誘著她,“你男朋友是誰?”
岑歲:“是你。”
“我是誰?”
“是陸宴遲,”猜到了他的意圖,岑歲覺得他幼稚,卻也很配合,乖乖地說,“我男朋友是陸宴遲。”
陸宴遲這才滿意地鬆開手,“吃飯吧。”
坐在餐桌邊,岑歲又想起那本日記,“所以你真的,那麼早就喜歡上我了啊?”
陸宴遲把碗筷拿了過來,聽到這話,他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如常般笑意慵懶。他不答反問,“開心嗎?”
岑歲古怪:“開心什麼?”
陸宴遲在她對麵坐下。
餐桌上的吊燈泛著冷白的光,在他的眼瞼處投下小片陰影,他的眼睫掀動,都帶動著那片陰影明暗轉換,像個善於勾魂攝魄的吸血鬼,利用全身上下每一處優點勾引著她。
隨後,他眼梢稍抬,眼眸笑的璀璨又奪目,聲音也在勾人,“不是你先看上的我,是我先喜歡的你。”
岑歲每一次,都很沒出息卻又心甘情願地被他蠱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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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的日子岑歲仍舊忙著網店、拍視頻。因為開網店,公司給她安排了三個助理,每一個負責的事情都不一樣。多了助理,她也省了不少煩心事。
緊趕慢趕地,在雙十一之前,她的網店“吃好吃的你”正式上線。
而每年雙十一期間都是她最忙的時候。陸宴遲家的廚房不夠大,施展空間極其有限,岑歲也隻是在做甜品時會在他這裡做,其他的大菜還是回到她自己買的房子那邊做。
南城今年入冬很早,岑歲看了眼天氣預報,發現今天要下雪。
她說話時帶了些鼻音,“要不你彆開車送我過去了,你也難得有一天休息,在家睡覺吧,外麵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