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睜睜地看著少年閉上了雙目，黑色的霧氣從他的胸口處迸發出來，像餓狼一般湧向律令之盒。
而它像一個黑洞般貪婪地吞咽那些霧氣，於是少年瞬間虛幻如同根本不存在的泡影，輕輕一戳就可以像童話裡的泡沫一樣，連最後一絲痕跡也抹除。
“不要這樣，我們……我們再想想有沒有彆的辦法…”Spray朝大廈中心跌跌撞撞地跑去，卻被黑霧阻擋在外。
［你還在猶豫什麼呢？你不是應該早就做出選擇了嗎？］
［犧牲一個人，就可以救回全世界的人誒！既然這樣的話，死他一個，又有什麼大不了的呢？］
“不……不是這樣的……”
［怎麼不是這樣的？誒呀，真是笨。你想想呀，超級英雄拯救世界，難道不都是應該的嗎？這都是他們份內的事呀——更何況他根本就不是人類，誰知道恢複和平之後他會怎麼做呢？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呀！這個簡單的道理你應該也懂吧？這道二選一，明明就是送分題嘛！］
［更何況，他隻是一個遊戲角色，不是嗎？死了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呀～］
惡魔發出了低語，蠱惑迷途的羔羊步入早已布下的陷阱中。
不是的，不是的！！
Spray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氣。
她鬆開了鼠標，緩緩地將臉埋在掌心，低聲抽泣。
不是這樣的，她很喜歡這個少年，很喜歡很喜歡。
她真的……很喜歡。
“——彆哭啦。”
她聽到少年的音色響起，抬起頭，發現他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走到了她的麵前。他的身體已經輕得好像呼吸重一下就會徹底散去。
整個世界成為了一片單調的純白，白色中仿佛隻有她和少年兩人。
“你不會死的……對不對？”
她懷著一絲希冀問道，同時心裡還可恥地存在著僥幸，認為這隻是遊戲裡的一個副本，隻要她想，她可以隨時重新打開這個副本和少年相遇。
所以其實沒什麼的，對吧？她完全可以通過這個遊戲關卡，完全可以也成為那那些大佬中的一個的。在不知不覺中她的思維完全跟著係統走偏。
少年看著無力地跌坐在地的她，朝她伸出了手，卻避開了這個問題。
他非常輕聲地說：“我應該留不了多久了。”
“你也猜到啦，我是概念化身。”
“當初，我本應該是和其他的概念化身一起走的，但我和宇宙結晶產生了共鳴，從而失憶陰差陽錯地留在了這裡，直到所有的律令全部結束之後才得以重見天日。”
他見她目光空洞，便也坐下來，講故事一樣回憶著。
“我睜開眼，整個世界就都是這副模樣。我曾以為世界上就隻剩下我一個人了，我漫無目的地遊走，最後都會回到紐約，回到我醒來的這個地方，我以為那些人——我的意思是說我的同伴們——他們會回來，可是他們沒有。”
“終於有一天，我在這裡遇到了你，”少年淺淺地笑起來，露出一顆小虎牙，“我那一瞬間真的很開心。我以為我終於可以不再孤獨下去了，我以為我會陪你到世界儘頭。”
“如果我沒有恢複記憶的話，我可能會不想讓你離開吧。你也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對嗎？”
也許是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小少年有些絮絮叨叨地說著，在Spray心中投下一炸/彈，暗灰色的沉冷眸子中漾出笑意。她看見少年眼中永不熄滅的火焰孕育出了希望的火種。
“對啦，我還沒有告訴你我的名字呢。”
少年眨了眨眼睛，身形終於完全地散去，仿佛從未存在過，在最後一刻，他的話語乘著微風傳進了Spray的耳中，她恍然看見少年對她露出了初見的笑顏。
“我的名字，是毀滅。”
【傷心的話，吃顆糖就會好多了。】
【你吃掉吧，我不餓。】
【平穩幸福，沒有什麼大起大落和什麼波折，我很喜歡這樣的生活。】
【還要有吃不完的糖。】
白色褪去，好像時光倒退，一切都開始複蘇。高樓大廈煥然一新，草木冒出頭來，居民從他們的屋中茫然地走出，然後欣喜地互相親吻擁抱。
［恭喜您，遊戲通關。］
係統的聲音又再次響起，惡意翻滾。
［現在，您可以退出了。］
Spray心底一陣陣發冷。
屏幕一黑，界麵又回到了選擇副本的那一頁，Spray第一時間朝最上麵的那個副本點去。
［對不起，數據已損壞，此副本無法打開。］
［對不起，數據已損壞，此副本無法打開。］
［對不起，數據已損壞，此副本無法打開。］
［……］
一個又一個係統語音提示彈出，Spray終於放棄了。
她愣愣地坐在那裡，大腦一片空茫，不知道下一步自己要做些什麼。
手機不斷震動著，無數的人問她要攻略，好奇她是如何通關的，她這才知道是係統進行了公告。
不知怎的，她耳旁似乎響起了遊戲中那個充滿惡意的語音。
那個語音笑著，在向她說“恭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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