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要訓斥女兒，可婆母素來鐘愛女兒，若是明日讓婆母知道她為什麼訓斥女兒，隻怕會生起一番是非。
馬夫人隻得忍氣吞聲的道：“現在天色已經晚了，霏姐兒趕緊回去休息吧。”
霏姐兒沒看出來母親的不愉，馬大人卻是捕捉到了妻子臉上的那絲不快，他衝女兒使了個眼色道：“快回去吧，你母親困了。”
霏姐兒這才發覺母親有些懨懨的，她也沒多想，隻以為母親是累了，便隨著丫鬟婆子回去了。
臨走前，霏姐兒對馬大人道：“爹，我還沒講完，明天還來跟你講。”
馬大人哭笑不得。
馬夫人卻是氣急。
霏姐兒走後，馬夫人冷著臉讓丫鬟婆子服侍她們洗漱。
馬大人猜到了她為什麼不痛快，但這裡有許多丫鬟婆子在，有些話他也不好說，因此便暫時按下心思，先行洗漱。
等丫鬟婆子們都退下後，馬夫人就忍不住道：“夫君，婆母今日在保泰殿的時候得罪了皇後娘娘。”
許是真的有點擔心的緣故，馬夫人的臉上滿是憂慮。
馬大人原本還想和妻子開開玩笑說那他們以後估計要被發配到康北去了，但見妻子實在擔心，那開玩笑的話就再也說不出來了。
他想了想，將白日的事情告訴了馬夫人。
“當時我站的稍微靠後一點，隻聽到了隻言片語，那會兒我也擔心母親，但到了席上的時候，我見陛下一直在關照母親，還表揚了三弟，就知道在陛下看來，母親沒做錯。”馬大人對馬夫人道。
“陛下肯定不會生氣，但皇後肯定會懷恨在心啊。”馬夫人擔心的其實是這個。
馬大人聞言先是笑了兩下，然後問妻子：“你覺得皇後將來還會再生皇子嗎？”
“皇後都這麼大年紀了，自然不太可能了。”馬夫人想也不想的道。
馬大人就繼續道：“那現在宮內幾位皇子，你覺得哪位有可能.....”馬大大沒有說出剩下的話，卻往上指了指。
馬夫人見狀嚇的白了臉道：“大人，不可妄議朝政啊。”
馬大人聞言溫聲道：“沒關係，我們自家人私下說一說不會有人知道的。”
馬夫人聽後果然漸漸冷靜下來，然後她開始認真的思考馬大人的問題。
如果單論陛下更喜歡哪個皇子那肯定是五皇子，但五皇子的問題在於他的年紀太小了，等到他平安長大長大至少要十幾年。
而他要想能夠控製局勢，取得朝臣的信任，至少要等上二十年，那個時候幾位年紀稍長一些的皇子差不多四十出頭的年齡。
四十歲，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無論是處理政務的能力，還是人際關係的把握都已經到了遊刃有餘的地步。
那個時候的啟和帝縱然保養的再好，在精力和體力上都比不過幾個成年的皇子了。
體衰的皇帝，稚嫩的五皇子和年富力強的成年皇子。
這麼一對比，馬夫人就覺得五皇子的贏麵不大。
她將自己的想法告訴了馬大人。
馬大人不置可否，他沉默了一會兒後問馬夫人：“那你有沒有考慮過安國公府的立場呢？”
馬夫人聞言就道：“但是安國公府已經今非昔比了，他們不僅裁剪了安家軍的兵力，上交了東郊大營的兵權，還拒絕了執掌北郊大營的機會。現在大家夥都在盯著那兩個位置，我聽說幾位皇子也都卯足了勁兒想要把自己的人送上那個位置。三皇子前兩天一直在家陪著他府裡的那個側妃，但安國公的事一傳出來，他也開始出來各家走動了。如果真的讓幾位皇子的人執掌了東郊大營和北郊大營，那麼五皇子就算再受寵愛也無力更改結局了。至於安國公府，他們失去了執掌京郊禁衛軍的兵權，隻怕以後也同那拔了牙的老虎一般，沒有什麼威脅了。”
不得不說，馬夫人的想法也代表了京城內大部分人的想法。
他們都不是很理解李浩淼上交兵權的做法，像他們這種人家，如果沒了權力，就隻能靠吃老本過日子了。
馬大人卻不是這麼看的，他自幼跟著永安長公主出入宮廷，又聽母親及宮內太妃講了許多先帝時期皇子鬥爭的內幕。
因此，他比這京城內的大部分人都了解啟和帝。
在他看來安國公在此時上交兵權，是極為聰明的做法。
此前貴妃雖然盛寵在身，但她有一個致命的弱點就是她沒有兒子。
在後宮沒有兒子就意味著貴妃即便再得聖寵，她和她的孩子都沒有資格去角逐那至高的皇位。
貴妃或許會風光一時，但不會風光一世。
後宮的那幾個有子的嬪妃如淑妃、德妃和成妃等人或許在一開始還會嫉妒貴妃得寵，但到最後也都明白了這個道理。
她們一麵挑唆皇後跟貴妃對著乾，一麵防著有新人冒出頭，因為新人出頭就代表著後宮或許會有新的皇子出生。
那些有子的嬪妃可以容忍貴妃得寵，但不能容忍後宮再有皇子出生，因為這會觸動到她們最根本的利益。
也因此，無論啟和帝怎樣加恩於貴妃一脈的平寧公主和安國公夫人，那些嬪妃們都不會大動肝火。
在她們看來，貴妃並不是她們真正的敵人。
她們這些有子的嬪妃之間才是真正的敵人，或許還可以加上皇後，畢竟皇後代表著正統。
但五皇子的出生打破了後宮的局勢，因為這代表著貴妃一脈的人也有資格去參與皇位的角逐了。
如果不是三皇子府上的側妃傳出了有孕的消息，那些嬪妃們擔心皇長孫的名份落在了三皇子府，隻怕她們會暫時牟足了勁兒的去對付貴妃和五皇子。
因為貴妃不僅有寵在身，她的女婿安國公還手握兵權，不把他們搞死，他們的孩子肯定沒有上位的機會。
甚至於陛下說不定一開始會因為五皇子的出生而高興，但安國公如果一直把控著京城的防衛，隻怕隨著五皇子年齡增長，陛下也會開始懷疑安國公府是否會有不臣之心，進而開始擔心自己的安危。
而現在安國公主動上交兵權，看似在削弱自己的實力，實則是在為自己和安國公府換取喘息的機會。
若想使其滅亡，必先使其張狂。
安國公他的氣勢一弱，幾位皇子的實力就會增強。
深諳平衡朝政和各方實力才能坐穩皇位的陛下一定會想辦法削弱大皇子等人的實力。
那些人隻想著過了二十年後啟和帝年老體衰，恐怕無力對抗幾個成年皇子，但他們卻沒有想過啟和帝會給這幾個成年皇子豐滿羽翼的機會嗎？
身為一個有野心，有抱負，又有實力的帝王，他會看著自己被兒子趕下去嗎？他會任由自己成為成年兒子的傀儡嗎？
他是會更喜歡成日裡算計著他什麼時候能死的兒子，還是更喜歡尚且年幼隻能緊緊依靠他的兒子？
馬大人覺得現在說什麼都為時過早。
他對妻子道：“你顧慮的很有道理，幾位成年的皇子那裡還是要客氣一些，但是皇後那裡隻有個麵上情就罷了。”
馬大人不準備和妻子說太多，妻子畢竟沒有長年在宮廷生活，對宮廷內的生存之道並沒有十分的了解。
如果讓他把這些問題條分縷析的和妻子說清楚的話，需要很長的時間。
馬大人覺得妻子不需要明白的這麼多，她隻要打理好家事就可以了，但也不能什麼都不跟她說，這樣她說不定會胡思亂想，到時候外出交際時會失了分寸。
因此，馬大人就對馬夫人道：“皇後雖然是正宮，但她身為皇後卻沒有賢德的品格，不僅整日裡拈酸吃醋還欺負未成年的皇女。就如今日這事，她當著眾人的麵那樣奚落平寧本就做的不對，母親她們身為平寧的姑母，如果不再此時站出來為平寧說話，說不得陛下會對母親她們不滿，覺得母親她們隻顧著自保，不友愛侄女。今日之事母親她們開口雖然得罪了皇後，但總比讓陛下不喜強呀。”
馬夫人聞言這才恍然，她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道：“妾身剛剛一直擔心會得罪皇後，卻忘了母親畢竟是平寧公主的姑姑，您說的對，如果母親任由皇後娘娘奚落平寧公主卻不吭聲，隻怕會讓陛下寒心。”
“是呀。”馬大人話匣子打開後，又對馬夫人都說了一點，他對馬夫人道：“你看吧，明日陛下不僅會斥責永林侯，隻怕還會斥責成安姨母的駙馬。”
“可成安姨母也是為了文平縣主。”馬夫人覺得成安長公主也是身不由己。
馬大人就道：“成安姨母隻想著女兒卻不顧自己的侄女，你覺得陛下會不生氣嗎？”
馬夫人聞言若有所思。
事情果如馬大人所說，陛下不僅下旨斥責了永林侯，還斥責了成安長公主的駙馬。
陛下斥責永林侯說他教女不嚴，還剝去了永林侯和永林侯世子身上的差事，並讓他們在家自我反省，並將反省的結果上折子告訴他。
至於成安長公主的駙馬，陛下雖沒說那麼多，卻讓他在家禁足，至於什麼時候出來，陛下並沒有給出確切的時間。
皇後知道後氣的立馬就要去找啟和帝，她的貼身嬤嬤死死的拉住了她。
“娘娘，陛下現在正在氣頭上，您不能在這個時候過去啊。”貼身嬤嬤死活不肯鬆手。
皇後氣的臉都紅了。
她憤怒的道：“本宮身為嫡母說兩句那個小蹄子怎麼了，為什麼要如此對父親和哥哥，那幾個長公主當時也擠兌母親和姐姐了，怎麼陛下不罰她們？”
嬤嬤心想幾位長公主本就是為了替平寧公主出頭才擠兌兩位夫人，況且她們到底是陛下的姐妹，是君，她們縱然擠兌了兩位夫人，兩位夫人也隻能忍著。
可這話，嬤嬤卻不敢同皇後說。
她跪在地上拉著皇後道：“娘娘，您就當是為了侯爺和世子，此時也要忍住啊，若是在這個時候惹的陛下更加的生氣，萬一陛下拿侯爺的爵位來說事，可怎麼了得啊。”
皇後一聽到爵位，頭腦立馬就清醒了。
她比誰都知道她父親的爵位是怎麼來的，若是.......
想到這裡，皇後冷靜了下來。
那些京城女眷們昨日已在保泰殿看了幾出好戲，先是妃嬪互掐，再是皇後刁難平寧公主，最後是長公主們為侄女出頭，出言奚落皇後的母親和姐姐。
這一回還未讓女眷們回過神，又見今日陛下下旨斥責永林侯和成安長公主的駙馬，眾位女眷知道後不由得暗自提醒家人以後對皇宮內的那幾位公主一定要客氣一點。
成王妃知道陛下斥責永林侯等人後，就酸溜溜的對成王道：“陛下可真是太偏心了。”
成王正躺在搖椅上嗑瓜子，他聽成王妃這話似是對陛下有些意見，也不接她的話。
成王妃見他不說話，那火氣就上來了。
“昨兒個幾位長公主一個勁兒的在那欺負皇後，結果陛下不僅不命長公主們反思，反而斥責皇後的父親和哥哥，成安長公主不過是替皇後說了句話，她的駙馬就跟著遭殃了。”成王妃憤憤的道。
她雖然覺得昨日一開始皇後說話確實有些過分，但那幾位長公主也實在是欺人太甚。
她們就算比不上這幾位長公主出生高貴，可到底是皇家的兒媳婦，那幾位長公主昨日那樣是完全沒把她們放在眼裡。
成王妃自襯和皇後同為皇室兒媳，看到皇後被長公主們欺負，不免有了些兔死狐悲之感。
成王聽她埋怨自己幾個姐妹便道：“你這說的是什麼話，昨兒個我在陛下旁邊聽的一清二楚，皇後說的那些話著實是過分了一些，漫說是陛下，就連我看到平寧受欺負都生氣。”
成王雖因為太後寵溺的緣故有些混不吝，有時候也會和啟和帝對著乾，可在他看來，平寧公主再怎麼樣也是他侄女兒，是這皇室的公主，怎麼也不能由著皇後這個外人欺負。
成王妃聞言氣急，她對成王的偏心極為不滿，可縱然再不滿，她也不能按著頭讓成王承認長公主們做錯了。
成王妃隻好自己坐在那生悶氣。
成王也不管她，繼續在那悠哉悠哉的嗑瓜子。
成王妃更氣了，她見不得成王那副樣子，直接起身離開了這裡。
五皇子滿月宴那天發生的事情，魏若一開始並不知道。
她是到了第二天聽說陛下下旨斥責了永林侯等人，又見聖旨中說教女不嚴，心道永林侯的女兒不就是皇後嗎？
難道皇後昨日在宴會上坐了什麼事，惹的陛下震怒？
這麼一想，魏若就有些坐不住了，她叫來薑嬤嬤讓她悄悄找了宮內相熟的人打聽。
待到知道皇後公然在人前奚落幼妹後，饒是她一向心平氣和，也忍不住怒火中燒。
魏若氣的直拍桌子。
恒哥兒和毅哥兒原本在院子裡帶著兩個妹妹玩，聽到裡麵拍桌子的聲音，兩人麵麵相覷。
這日中午，兩人去前院找父親用膳的時候，便告訴了父親，說是母親今天上午不知道因為什麼事情生氣了。
李浩淼的消息一向很靈通，他比魏若更早的知道了永林侯被陛下斥責的原因。
自知道後，李浩淼就在想要怎麼去安撫魏若，因為他知道如果魏若知道平寧公主受欺負一定會生氣。
但今日上午他要和老公爺以及五爺等人商議之後鎮守邊境的事情，便也沒來得及去後院。
聽完兒子們說的話後，李浩淼也有些坐不住了。
他匆匆吃了兩口飯後，便隨著兒子們去了香蕪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