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她絕對不能回去,她原本就帶著使命而來,為了科爾沁,她願意千裡迢迢嫁到大金,願意舍棄她心愛的男人,絕對不能。
“大汗,玉兒沒有,沒有乾涉十四貝勒府裡的事情,您要相信玉兒,我隻是為了小玉兒好,一切是為了她好啊。”大玉兒跪在地上,爬到皇太極身邊,伸手抱住他的腿,苦苦哀求著。
皇太極鳳眸冷冷瞥了她一眼,眸中的清明和鄙薄讓大玉兒瞬間明白,大汗早已看透她的一切。
葉晚晚一臉木然,縮在哲哲懷裡,心裡卻是哈哈大笑,艾瑪,這茶言茶語真是歎為觀止,不愧是高級茶藝師,而皇太極偏生是品茶師,相生相克啊。
好吧,這個時候應該背鍋俠上了。
果真不出她所料,多爾袞一臉不忍,“大汗,大金與科爾沁的關係密不可分,請您看在布和貝勒以及大福晉麵上,不要攆走側福晉,再說,側福晉也沒做錯什麼,她隻是為了瓜爾佳氏和兩白旗,思慮不周,請大汗原諒她。”
哲哲和多鐸也分彆為大玉兒求情,作為白蓮花代表人物,戰鬥機中的聖母蓮,葉晚晚盤算著這也不過是大汗的氣話,如今察哈爾征戰在即,科爾沁的那裡有這麼容易想攆走就攆走,皇太極雄才大略,不會做這種自毀城牆的事,不過是嚇嚇大玉兒。
輕歎一聲,葉晚晚捂著右手,皺著眉頭,做出極力忍住疼痛的模樣,吸了幾口冷氣,見皇太極的眸子眨也不眨望著自己,那裡深邃如海,不見任何情緒。
“大汗,求您原諒姐姐吧,不瞞您說,我恨姐姐,恨她寧可相信瓜爾佳氏,不相信我,您想送她回去,我其實很開心。”
見眾人的目光不可思議般的望著自己,皇太極也是眸色更深,葉晚晚達到了需求效果,幫助一個坑害你的人求情,若是沒有一點怨恨,大家會認為要麼你是傻叉,要麼你偽裝聖母,隻有半真半假的抱怨和情非得已,才能讓彆人信任你。
“可她畢竟是我的姐姐,姐妹哪裡有隔夜仇,雖然她做得不對,可我不能對不起她,否則,我會寢食難安,求您了,大汗。”聲音嬌嬌柔柔,委委屈屈。
皇太極的聲音不由溫和下來,連他自己都沒發覺的溫柔,“小玉兒,既然你不計前嫌,那我答應你,大玉兒,你可要感謝你妹妹的求情。”
大玉兒不知為何,心中有一種怪異的感覺,從大汗進來,看向小玉兒的眼神,以及他斥責多爾袞和自己的時候,偶爾目光所及之處,正是小玉兒的方向,她就有種怪怪的感覺。
大玉兒向來對事物有一種獨特的敏感,也許就是女人的直覺,直覺告訴她,皇太極看小玉兒的眼神不對。
大汗對小玉兒一直是厭憎的,就算平日裡偶爾撞見,也會避嫌或者冷冷淡淡,可是剛才,他看向小玉兒的傷口,如果她沒看錯,眼神中含著的是憐惜和心疼,這個眼神她不會看錯,和多爾袞看她的眼神一模一樣。
心裡悚然一驚,難道大汗對小玉兒有了不該有的感情,仔細一想,又嘲笑自己的多疑,兩人平日根本沒有接觸的機會,大汗喜歡的類型也不是小玉兒這種蠢笨的,應該是自己想多了。
“小玉兒,姐姐多謝你。”大玉兒上前握住小玉兒的手,有些羞慚的說道。
葉晚晚心中嗬嗬,這番樣子是做給多爾袞看得吧,論到做樣子,她可是鼻祖,抽了抽鼻子,伸手抹去眼中的淚珠,葉晚晚伸手抱住大玉兒,聲音帶著哭腔。
“姐姐,你明白妹妹就好,我多怕你因為外人不理我,置我們姐妹情誼於不顧。”
大玉兒聽得幾乎快吐血,勉強按捺住自己的怒火,笑著拍了拍葉晚晚的後背,以示安慰。
哲哲笑著上前,打起圓場,“好了,好了,和好如初就好。”
皇太極冷哼一聲,看著簌簌發抖的瓜爾佳氏,“多鐸,瓜爾佳氏是鑲白旗,既然她不願意做馬喇希貝子的,就交給你這個旗主處置吧,為奴為婢聽你安排。”
這個借刀殺人連葉晚晚都要拍手叫好,皇太極太妙了,多鐸對瓜爾佳氏恨之入骨,交給他處置,怕是能見到明天的太陽都不錯了,大汗手不沾血,弄死瓜爾佳氏,而且多鐸是旗主,弄死個奴婢很正常,誰會說三道四。
果然多鐸樂得眼睫毛都開花,平生第一次對皇太極道謝,“多謝大汗。”
一切事情處理完畢,皇太極望著葉晚晚道,“小玉兒,你隨額登去宮中大夫那裡,包紮傷口。”
而後看也不看眾人一眼,背著手緩緩離去。
大汗走後,額登也引著葉晚晚離開,多鐸抓住瓜爾佳氏,像是抓住一個胖雞崽子,看也不看大玉兒和多爾袞一眼,“大福晉,多鐸先告退。”
多爾袞看了一眼大玉兒,眼神晦暗,不發一語隨多鐸而去。
等到院裡隻剩兩人的時候,大玉兒猶豫片刻,開口道,“姑母,玉兒有一事想和姑母說。”
哲哲心有餘悸,擦了擦額上的細汗,“你又想說什麼,我早就告訴過你,後宮不可乾政,大汗不是普通人,他不會容忍的,我知道你是為了科爾沁,可是也不能觸怒大汗。”
大玉兒歎了口氣,“姑姑,我明白,可是如今我們還沒有子嗣,怎麼能坐穩汗宮?”
這話說到哲哲的傷心處,她也想有個嫡子,想的快要發瘋,隻有嫡子才能穩固她的位置,才能穩固大金和科爾沁的結盟。
大玉兒幽幽道,“所以我才想拉攏兩白旗,隻有讓多爾袞的兩白旗支持我們,才能坐穩汗宮。”
哲哲想了想,大玉兒說得也對,小玉兒是個不得寵的,無法拉攏多爾袞,也隻有大玉兒足智多謀,才能讓兩白旗成為她的助力。
“可是我發現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大汗可能對小玉兒有好感,若是如此,恐怕大汗和多爾袞之間不得安寧,兩白旗對科爾沁也會記恨。”
哲哲瞪大眼睛,“大汗對小玉兒有好感?”撲哧一聲笑出聲,“你啊,你哪怕說多鐸對小玉兒有好感,我還信一些。”
大玉兒苦惱的揉揉額頭,“但願是我看錯了,姑母,您還是提醒一下大汗,小玉兒畢竟是多爾袞的嫡福晉,一切都由多爾袞來決定,大汗為了小玉兒斥責多爾袞,終究越過了大伯和弟媳的界限。”
哲哲並不當真,隻覺得好笑,“你就是多疑,如今你哥哥和察罕在盛京,大汗原本就要照顧小玉兒,總不能讓小玉兒哭哭啼啼去告狀吧,再說,小玉兒如今又乖又懂事,我也不願意多爾袞欺負她,大汗看不過眼,也是人之常情。”
見大玉兒還是愁眉深鎖,哲哲笑著道,“好,晚上大汗來了,我和他說說,人家小兩口的事情,我們也不便插手。”
大玉兒見哲哲這般說,笑著點點頭。
*
且說兩人討論來討論去的中心人物葉晚晚,此時正被額登帶到崇政殿的後殿,“十四福晉您稍等片刻,宮裡大夫馬上就來。”
葉晚晚嗯了一聲,額登走後,她咬緊牙關,輕輕解開剛才纏在手上的手帕,已經完全被鮮血浸透,緊緊粘在傷口上,痛得她倒抽一口冷氣。
她向來是個狠人,苦肉計要是不吃點苦頭,怎麼能夠讓所有了相信是瓜爾佳氏推倒自己?
“小心,你又不懂處理傷口,胡鬨什麼。”
清清冷冷的聲音傳來,皇太極從殿外走進來,疾步走到她身邊,伸手握住她受傷的右手,眉頭皺緊。
額登跟在後麵,小跑幾步上前,手裡端著一個金盆,裡麵是冒著熱氣的水,絞了一個布巾遞給大汗。
皇太極接過熱布巾,將葉晚晚傷口處的血跡小心翼翼的擦去,他的手骨節粗大,指腹是厚厚的繭子,那麼一個拉慣韁繩和弓箭的手,此時卻像是拿著一片雲彩一朵嬌花,那般小心的嗬護,唯恐碰到一點點傷口。
葉晚晚咬了咬唇,“大汗,我自己來吧。”
怪不好意思的。
皇太極繃著臉,“我是怕你借機偷懶不肯習字,待會上點藥,是專治傷口的秘藥,幾天就可以痊愈,愈合後繼續習字,不許偷懶。”
臭悶騷,死傲嬌,葉晚晚對他吐吐舌頭,做了個鬼臉,嘴硬心軟。
皇太極見她調皮可愛,不禁勾唇笑了笑,“這會子又活過來了,剛才怎麼被瓜爾佳氏那般欺負?”
葉晚晚知道他恐怕在院外站了許久,院中發生的一切儘收眼底,訕訕一笑。
皇太極笑了笑,似乎想到什麼,“剛才,你和多爾袞說了什麼,他突然抓住你的手,也不顧及你手上的傷。”
他站在院外,並未聽清楚,隻是多爾袞一向溫潤儒雅,並不會這般暴戾,有些好奇。
葉晚晚垂下眸子,長長的眼睫猶如蝶翼一般,輕輕顫抖,良久,一滴淚從睫毛上輕輕落下,像是從梨花上滾落的露珠,晶瑩炫目卻帶著千般愁緒萬種憂傷。
“我告訴他,多爾袞,我不要你了。”
如絲如絮的聲音,細細微微,從花瓣般的唇中輕輕逸出,如怨如慕如泣如訴,皇太極不由聽得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