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所內。
研究所內部的建築風格烙印著星獄的痕跡,無處不在的攝像頭,繁瑣的身份驗證,充分彰顯了他們的謹慎和警惕。
雖然江奕奕十分好奇,在一個隻有能力者和研究人員的獨立空間裡,他們究竟在警惕誰——刨除研究員之外,似乎隻剩下能力者這個選擇了。
蒼文棟走在前方,沉默的領著他們走過那些緊閉的房間,沒有要為外來者介紹的意思。
他重複著驗證身份然後開啟下一扇門的行為,抵達了研究所的核心區域。
橢圓形的實驗室內,塞滿了不明覺厲的儀器,正對著門口的那麵牆由不同的屏幕構成,一排排數據從屏幕上方飛快閃過,閃爍著幽藍的光芒。
未來世界的科幻感油然而生。
全副武裝的科研人員十分忙碌,聽見門口的腳步聲,沒有給予任何反應。
蒼文棟也不意外,他回頭看了眼江奕奕,開口說了江奕奕他們進研究所之後的第一句話:“等一下。”
沒等江奕奕對此作出反應,他就徑直步入房間,跟某個科研人員說了些什麼,帶著全套防護服以至於看不清臉的科研人員朝江奕奕他們的方向看了眼,跟蒼文棟交流了兩三句,最後放下手裡的工作,朝江奕奕他們走來。
“誰做全麵檢測?”對方悶聲道:“跟我來吧。”
蒼文棟慢了幾步,重新走回江奕奕麵前時,對方早已腳下生風的走遠了。
“我帶醫生去看看瘋子?”
蒼文棟催促的看了眼沒有動作的白滄和死神:“他會帶你們去做全麵檢測,重新存檔資料,方便之後進一步對比。”
白滄對研究所沒有特殊感覺,在他跟空越澤達成初步合作意向的時候,他也曾進入研究所,進行一定程度的配合。
雖然研究所在早年間頗有腥風血雨的惡名,但在許久之前的那次暴動之後,就變成了無比遙遠的過去,空越澤用漫長的克製,洗刷了它曾經的血跡斑斑。
比起所謂的全麵檢測,他更在意江奕奕接下來的單獨行動。
白滄征詢的看向江奕奕。
江奕奕朝他點了點頭,目光掠過白滄,落到了死神身上:“等會見。”
死神點了點頭,應下了配合檢測的潛台詞。
江奕奕跟著蒼文棟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白滄盯著他們的背影看了幾秒,忽而開口:“你猜他特地支開我們,是想跟醫生談什麼?”
死神不感興趣的接茬:“無非是想分化能力者、拉攏醫生。”
“那一定是他一拍腦袋想出來的計劃。”白滄朝著之前那個研究人員離去的方向慢悠悠邁步:“如果他足夠了解醫生,就會知道,這是一個除去可能激怒醫生之外,不會有任何結果的計劃。”
另一邊。
蒼文棟沉默的走出白滄他們的視線,在進入下一個區域,獲取準入許可時,忽而開口道:“醫生了解能力者嗎?”
江奕奕對他接下來的話不感興趣,事實上,不僅白滄和死神能得出那個結論,江奕奕對對方特地支開擺出的目的也心知肚明:“我欣賞你的沉默,繼續保持。”
光膜一閃,蒼文棟穿過它,繼續朝前走去:“每一個能力者,即使死亡,也是罪有應得。”
江奕奕警告對方:“我不覺得你有足以無視我的警告的能力。”
蒼文棟繼續前行:“但醫生跟他們不同……”
沉默突兀降臨,籠罩現場。
蒼文棟的腳步突兀停頓,與其說是他停下了腳步,倒不如說是他無法邁出下一步。
他下意識的看向一切變化的源頭。
在視線相接之前,江奕奕朝前走了一步——中斷了可能發生的對視——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知道你想說些什麼,但我沒興趣,懂嗎?”
無比真切的威脅籠罩蒼文棟,不僅僅是死亡,或者說,如果僅僅用死亡來概括,那就未免太過輕描淡寫。
另一種存在,讓他確信,他必須就此停下——不管是對話還是試探。
他並不知曉如果違背它會有怎樣的後果,但他全身心都在拒絕違背它這個選項,以至於他甚至無需深思,就足以做出選擇。
蒼文棟不再試圖開口,保持著足夠的沉默,才察覺到那股壓力稍稍減弱了些,讓他得以繼續前行。
他看過所有跟江奕奕有關的資料和報告,對對方究竟是一種怎樣的存在,有無比確切的定位——能力者中最特殊的存在,疑似新人類的能力者,可能是目前已知最強的人類。
江奕奕的強大,足以讓他在星獄最底層選擇克製,依舊一路暢通。
但他從未想過,這些描述變成現實之後究竟是什麼模樣。
他在目的地前停下腳步,一邊驗證身份,一邊慢吞吞的想著,僅僅用強大來形容江奕奕,簡直是一種瀆職。
他的強大根本不是源於他們概念上的力量,而是另一種,精神和思維的碾壓。
封閉的門緩緩開啟,瘋子朝發出聲音的門口看去,跟江奕奕的視線撞了個正著。
江奕奕步入房間,蒼文棟停在門口,沒有要進去的意思。
方才那種精神不受控,思維險些被覆蓋的影響仍殘留在他身上,他緊繃著身體,下意識的抗拒著跟對方共處一室的選擇。
房門從內部被關閉,江奕奕的身影消失在蒼文棟麵前。
蒼文棟眉梢微皺,克製住了跟空越澤聯係的衝動,在江奕奕仍在這個建築物內的時候,任何發生在私下的對話都不具有絕對的隱蔽性。
但他依舊非常奇怪一點——江奕奕這種特殊之處,為什麼沒有得到任何資料形式的報告?
蒼文棟靠著門,看了眼轉動的攝像頭,打消了抽煙的衝動。
他盯著地麵看了幾秒,忽而反應過來,不是沒有報告,而是那些報告,以籠統的形式反複強調了對方對其他人思維層麵的影響——不管是其他人的絕對忠誠,還是突然選擇死亡的自殺者,都在彰顯這一點。
隻是他們在沒有接觸江奕奕之前,很難對這些描述產生真實感,而等接觸了江奕奕,或者說直麵了對方的“能力”之後,才能確定,那些彙總的報告,那些翻來覆去強調的【不要靠近】、【不要凝視深淵】究竟是什麼意思。
不是誇大,不是膽怯,是最真實不過的文字描述。
蒼文棟體會到了之前每一位跟江奕奕接觸的其他人的感受,無處下手。
這根本不是他們該應對的存在,或者準確來說,為什麼世界上會突然出現這樣一個,不受能力限製的進化完全者?
就像是在他們仍在艱難探索著進化方向的時候,突然出現了進化道路終點的存在——完全不符合自然進化的規律。
蒼文棟的思緒在這一點上停頓,忽而意識到了什麼,他看了眼身後的門,起身朝他們來的方向走去。
房門合攏。
江奕奕環顧狹小的房間,這是一個非常簡潔、且具備各種生活所需物品的房間,除去某些監控生理活動的設備之外,它更像是一個宿舍,而不是關押實驗品的囚牢。
瘋子蹲在椅子上,在江奕奕出現之前,在楞楞的發呆,而等江奕奕走入房間之後,就改為了盯著江奕奕發呆。
江奕奕沒急著開口,他翻了翻一旁書架上的書,又看了眼蒙了一層灰的遊戲機,才轉身看向瘋子。
瘋子從未變過,從江奕奕最初遇到他到如今,都是這副看上去失去了理智的模樣,沉默且存在感極低。
江奕奕站的筆直,像是隨口一問:“星艦軍的新命令?”
瘋子眨了眨眼,瞳孔緩慢轉動了下,像是在進行複雜的思考:“配合,他們。”
“人類進化,很重要。”瘋子慢吞吞道。
江奕奕得到了肯定的答案,繼續問道:“跟空越澤談過了?”
瘋子沉默的更久了些,像是在從腦海裡挖掘某些久遠的記憶:“星獄和星艦軍,合作。”
他停頓了下:“改變星盟。”
理所當然,空越澤就是這樣一個人,籌備萬全,一擊斃敵。
在他解決那個針對他的陰謀的那段時間,很難說對方隻是單純的去解決它,而沒有順手拉入更多的同盟,達成更進一步的合作,來實現他的目的。
江奕奕的思緒在這上麵停頓了兩秒,因為不感興趣而轉瞬挪開了注意力。
這個信息對某些人來說,可能無比重要,但對江奕奕來說,除去確認瘋子確實是自願跟對方合作之外,沒有其他意義。
“既然如此,”江奕奕之所以來見他一麵,也隻是為了說完接下來的這句話:“那這應該是我和你最後一次見麵了。”
他朝瘋子笑了笑,平靜的宣告一切結束:“你的任務完成了。”
瘋子沉默的注視著江奕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