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遠處忽而一聲尖叫,又是整個宋家莊都能聽見的淒厲“我的梨啊,我的梨少了一顆。誰偷了我的梨,我要殺人啦,殺人啦。”
要說,為了一顆梨,至於這樣大呼小叫像殺了人嗎,但其實,在這個年代,還真至於。
現在是1967年,1956年開始華夏共和國實行農業土地集體製,農民在自願的原則下成為社員,統一勞動,統一獲得報酬。
不過,每家每戶會有一小塊的自留地,供社員們自己種點蔬菜水果,以備公社分的糧食不夠吃的時候,調劑生活。
為了促進生產,把山全變成田,整個公社的果樹全砍了。
就隻有老宋家的自留地裡有一棵梨樹,而這梨樹上結著的,甜美可口的早酥梨,在這大熱的天兒,那一個社員走過去,都要饞的直流口水。
可是宋老太不準任何一個人那怕吃上一顆。
宋老太每天都會數,樹上共有72棵梨,而這72棵梨,那是要給自己的小閨女,蘇向晚的小姑子宋青玉治咳嗽用的。
小狗蛋兒因為見媽媽一直睡著不醒來,嘴唇又乾的厲害,就悄悄兒的,從自家的自留地邊上摘了一顆梨回來。
豈不知這顆梨,立刻就又引發了一場家庭大戰。
“狗蛋,你居然敢偷奶的梨,你知不知道你小姑有哮喘,全靠這些梨來潤喉嚨,活命”
說時遲,那時快。
宋老太拿著隻笤帚從門外竄進來,一見狗蛋兒手裡捧著顆梨,正從井台畔往西屋跑著,笤帚一倒,對著小家夥的屁股就抽了起來。
蘇向晚向來最恨的就是有人打孩子,更何況,這宋老太下手極狠。
小狗蛋兒才不過六歲,因為窮,沒布添衣服,穿的還是開襠褲,屁股上一笤帚就是一個血印兒,刷刷的,幾個血印兒就起來了。
下炕衝過去,蘇向晚一把就把這老太太給撈住了“你再動我兒子一下試試”
“就是你,整日的好吃懶作,還給娃們慣個偷東西的病,你等著,我早晚把你趕出家門。”老太太瘋了一樣,笤帚對著蘇向晚,就打過來了。
要說這宋老太,根據原身的記憶,那才叫一個真極品。
就比如說,當初原身要嫁過來的時候,其實最開始說的就是宋老二,因為倆人同齡,又還一起上過幾天小學嘛,免免強強還算同學。
原身願意嫁,原身的父親也看上宋老二,財禮都沒要多少就答應了婚事。
結果到了娶親的那一天,原身才發現斯文秀氣宋老二變成了相對來說高大結實,溫默內斂的宋老大。
而這宋老太自來並不偏疼宋老大和宋老二,她偏的是宋老三和小女兒宋青玉。
宋老三是她的小兒子,如今在家守著,夫妻倆最會偷奸耍滑,但也最會哄老太太開心。
至於老四宋青玉,十五歲就嫁人,死了丈夫之後,帶著亡夫的孩子就回了老宋家,一直在家裡找主兒準備要再嫁。
老太太為著女兒年紀輕輕就受了苦,更是偏疼的不得了。
蘇向晚抓過笤帚,不但刷了老太太兩把,還一把,就給扔到院子外頭了。
到底她年青力氣大,倆人真上了手,老太太居然隻有給她拎著打轉的份兒。
而那顆梨摔到地上,半邊都給砸爛了。
“媽,好端端兒的,你咋又跟我大嫂吵上了,她才上完吊,你就給她吃顆梨又能怎麼樣。”小姑子正在鼓搗午飯,看這婆媳兩人又打上了,拉開窗子就說。
“是,每天不是尋死就是覓活,社裡的工分也不好好掙,昨天才給我掙來個八分工,我恨不得她今天上吊一下吊死了輕省了,你看看,次次都是裝的,這不又沒死,還慫勇著孩子偷上得梨了。好吃懶作的東西。”老太太雖然嘴裡在叫囂,但突然發現今天兒媳婦似乎力氣特彆的大,怕自己吃虧,不敢再打了。
但嘴裡,依舊沒個停的罵著了。
不就是吵架嘛,蘇向晚很在行。
“媽,憑啥我不能吃梨”她看老太太想出門,轉身就給攔住了。
“那梨是給青玉治咳嗽用的,青玉有哮喘,你也有嗎”
“我隻知道,真是哮喘就應該去吃藥,要是真的吃梨能治哮喘,那還要醫生乾啥用,那治藥廠還治的啥藥,大家全去種梨樹不就完了嗎”
說著,蘇向晚就從地上撿起梨來,走到水井畔洗乾淨了,一口遞給了小狗蛋兒“來,咬一口,媽和你一起吃。”
“我看你敢動我的梨。”
“我咋就不敢了,這梨樹是我嫁進來的那一年自己種的,一回回澆水是我自己在澆,公社來砍樹的時候,也是我極力爭取才沒給砍走的,憑啥青玉能吃,我的娃就不能吃。”
一口咬開破了薄脆的皮兒,一口甜甜的梨汁兒立刻就蔓延在了舌尖上。
吃慣了快餐盒飯,打蠟水果的蘇向晚,可是頭一回吃到這麼甜的梨。
在原身的回憶裡,宋青玉壓根兒就沒什麼哮喘,隻不過是饞吃梨,整天假裝咳嗽,就隻為把一樹的梨,全騙來給她和自家遺腹子小金貴吃。
“好吃。”蘇向晚喀茬咯嚓的咬著,把梨遞給了兒子“狗蛋兒,來,咬一大口。”
“你,你個好吃懶作的潑婦,你還有理了你,我告訴你,我要讓生產隊主持著,把你趕出我們宋家莊。你也甭想再見我的老二一麵。”這是老太太最厲害的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