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逸帆任縣長, 事實上是為著核電項目而來的。
當然, 核電項目要真的能上馬, 那清水縣就跟當初未爆炸前的切爾諾貝利一樣, 確實會成為整個秦州,乃至共和國最富有, 也最安逸的地方。
蘇向晚一早起來,就興致勃勃的想見一下這個傳說中女強人呢, 不過,才起來就聽說她跟宋青山倆一起到水庫上去了。
沒見到縣長, 就得忙自個兒的。
她得到城裡的小學,給驢蛋和狗蛋倆辦入學。
好在有宋青山的名頭,她到了離此不遠的縣一小,隻說明了來意, 當時校長就把倆孩子收下,讓他倆插到二年級的班裡麵去了。
倆小家夥穿著蘇向晚給他們縫的, 最漂亮的衣服, 背的是她用各色花布縫成的小書包。
一進教室, 見新同學們咧著嘴巴大笑,自己也跟著人家笑。
講台上的老師是個看起來頂多二十出頭的大姑娘,講的活潑,普通話還說的好, 一下子就把倆兄弟給吸引住了。
蘇向晚還得憑著票去買蜂窩煤, 畢竟城裡頭沒柴燒, 做飯必須得是蜂窩煤, 煤一月有定量的供應,原來在老家,她攢了好多票沒用,正好這回一次多買點兒。
然後就是吱吱,目前還沒找到保姆,就隻能是跟著李承澤在家裡頭呆著。
蘇向晚忙了一圈兒,在大街上雇了個人把蜂窩煤背回家,已經累的氣喘噓噓了。
李承澤在家裡學習,也不管著吱吱一點,吱吱正在禍害糜子麵窩窩,揪著喂雞。
雞跑了滿院子,糜子麵窩窩也灑了滿院子。
蘇向晚提起棍子,輕輕在這丫頭的屁股上抽了兩抽:“為啥要把饃饃扔的滿地都是,還有,雞是誰放出來的?”
吱吱指著李承澤呢:“壞哥哥。”
李承澤正忙著看書呢,一隻手還捧著書,另一隻手在院子裡胡掃八掃的:“蘇阿姨,關鍵是吱吱太能鬨騰了,她不停的揪我頭發,不停往我頭上放土,還放雞屎。”
“所以你就把雞放的滿院子,好讓她去抓?”蘇向晚問。
李承澤也有他自己的惱火:“宋東海和宋西嶺都去上學了,我天天在家做家務,我也有煩的時候。而且,我對吱吱很好的。”
蘇向晚在的時候,能看到的時候好。
蘇向晚看不到的時候,沒人看見的時候,就凶。
小家夥穿著他的小西裝呢,脖子又細腰又細,顯然,保姆當夠了,這是想翻身做主人了。
“我也沒讓你天天帶吱吱啊,但我總還得把你的情況跟鄰居家商量商量,才能讓你去上學吧?”
李承澤突然就吐了吐舌頭,這小野豬原來就是裝慫,今天突然就不慫了:“我要出去讀書沒有任何問題,反而是你,你慘了,你是當不了乾部的。”
“為啥?”蘇向晚頓時就愣住了。
“我不說,因為我不高興說。”李承澤居然說。
焉壞焉壞的小毒販子,在村裡的時候甭提多乖了,一搬進城,突然就變的理直氣壯,也變懶了,這其中肯定有問題。
眼看中午,倆小的也要回來吃飯,蘇向晚洗了兩個水蘿卜,削成一盤子,然後再用早晨買的辣椒炒了個醃野豬肉,嗆了一盆的漿水,就開始擀麵了。
中午吃長麵,有稀有乾還有肉,倆孩子就能頂一下午,不會餓肚子。
李承澤吧,今天確實是搖身一變,有人支持了。
但是,他希望蘇阿姨給自己服個軟,來問自己啊。
可是,人家在廚房裡忙碌著,還把小吱吱給拴到了案板旁,不讓出來繼續禍禍,理都不理他。
“蘇阿姨,你就不問問我為啥篤定自己可以去上學,沒人會追究我的原因?”忍不住,李承澤跑了進來,圍著灶台就問。
蘇向晚白了他一眼:“子係中山狼,得誌便猖狂,我不想跟中山狼說話。”
擺明了的,幾家子鄰居,李承澤這是觀察了一天,給自己找到後盾了。
這貨果然是反派,不是像驢蛋那麼的,永遠正義,真誠,也隻愛媽媽。
“中山狼就是白眼狼的意思,你不要以為我不懂,我小時候就讀過《中山狼》的課本。”李承澤不甘示弱的說:“我就是想出去上學,這沒錯,而且,你肯定當不了乾部,因為,我認識咱們的縣委書記,也認識縣長,他們啊,我全認識。”
“跟我說說,誰能幫你?”蘇向晚問。
李承澤得意的說:“咱隔壁住的縣委書記,名叫鄧高明,那是我爸同學。”
喲,果然是大人物。
難怪他小尾巴翹起來,想上天。
蘇向晚說:“鄧高明真要是你爸同學,當初人家咋不幫你,讓你在外頭亂跑?”
李承澤撇了撇嘴,說:“反正,就跟縣長李逸帆是個怪物一樣,鄧高明是個好人。”
蘇向晚正準備再問問這家夥,李逸帆究竟為什麼讓大家都說怪呢,就見一個婦女從外麵走了進來。
“是小蘇同誌吧?” 這是隔壁縣長鄧高明的家屬,陳大姐。
她笑著走了進來,說:“我姓陳,叫陳明,你叫我聲大姐就好。咱們新鄰居,我家也沒啥好東西,豆瓣醬你們能不能吃,我端了點兒來。”
蘇向晚一看豆瓣醬,口水都要流下來了:“陳大姐怕是不知道,我最愛吃的就是豆瓣火鍋。”
“聞著臭,吃著香,豆瓣火鍋那是真的好吃。” 陳大姐總算找到知已了,悄聲說:“原來的縣長家就不愛聞這味兒,現在來一個女縣長,也不能聞這味道,我但凡做一回,她都得躲出去,所以我最近都不敢做火鍋。”
從背後拿出半截子蔥來,她說:“我們現在都是這麼吃。”
生蔥沾醬,這味兒其實挺衝的,屬於黑暗料理,蘇向晚一般不敢吃,但為了陳大姐的麵子,還是掰了半根吃了一口。
醬是真的夠鮮,蔥也夠辣,確實好吃。
跟蘇向晚進了屋子,陳大姐掏了五十塊錢的糧票出來,直接就塞到了蘇向晚的手裡:“這個你拿著,補貼家用。”
“我們家糧票是夠的啊,陳大姐,平白無顧的,你這是……”
“那孩子叫李承澤吧,說實話,你們一般進來我們就認出來了,我家老鄧跟承澤他爸原來是同學,一直以來不敢伸手接濟這孩子,也是因為現在風聲緊。” 陳明怕蘇向晚不要,使緊捏著她的手呢:“宋團到底不是一般人,把這孩子給收下了,總之,不論發生什麼事,萬事我們都會幫著你們的。”
蘇向晚也沒客氣,就把糧票給收下了。
畢竟李承澤家裡那麼多的親戚,朋友,同事,沒人養的孩子她養了,既然有人資助,那她必須得拿啊,現在可是個啥也不及糧票要緊的年代。
陳明四處轉著看了一圈兒,悄聲說:“對了,李縣長跟咱們不是同類人,晚上她請咱們吃飯,到時候你要不願意吃,咱就一起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