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的起來, 幾個孩子去上學了, 蘇向晚要鎖門。
老太太倒好, 起來收拾了個小包裹, 也跟著出門了。
今天,蘇向晚把文工團的姑娘們召集上, 又給她們派了新的任務,讓她們去統計整個縣城裡的老弱病殘戶。
這個, 就得是婦聯的乾事們,一家家的敲門, 去親自見證,核查,然後再進行救助。
總之,縣城有多少戶人家, 就得走多少戶。
政府工作嘛,經常是有些老人都死了, 兒女悄悄的不往上報, 理直氣壯的, 月月還領補貼,而有些人呢,則是確實受了傷,或者是生了病, 沒了經濟來源, 但是, 因為求助無門, 都快餓死了,也沒人理。
婦聯人手不夠,文工團的姑娘們湊。
一天雖然跑的多點兒,但是,文工團大部分的姑娘們,都還挺喜歡這種工作的。
到晚上一統計,果然,現在婦聯每個月發補貼的老人裡頭,有三十多個已經在人世了。
這種,就得把補貼收回來,再補給真正需要救助的人,對吧。
劉敏莉兩條腿都跑腫了,氣哼哼的把調查結果放在蘇向晚的辦公桌上,意味深長的就來了一句:“我們幫你乾也就乾了,但是我告訴你蘇向晚,等我哥來了……”
婦聯的乾部們全似笑非笑的,看著蘇向晚和劉敏莉倆鬥嘴兒呢。
“你哥來了好啊,咱們現在缺善款,我聽說你哥錢挺多的,叫他捐點兒唄。”蘇向晚混然不怕,甩了一下自己的辮子,起來把文件一收拾,就說:“行了,大家都下班吧,我啊,還得回家,給孩子做飯呢。”
說著,她就從辦公室裡出來了。
結果,今天仨大的居然全在婦聯的門口等著她呢。
蘇向晚一看李承澤的眼神,就知道老太太怕是沒走。
昨天,老太太哭了半晚上,也沒吃飯,在兒子的炕上睡了一夜,沒達到目的,當然不肯走,今天跑到二花家吃了一頓飯,就又回到土司衙門,繼續在門口蹲著呢。
好吧,這是蘇向晚預料過的,最壞的結果。
但她是真沒想到,老太太能做得出來。
老太太兩隻眼睛滴溜溜的,墊著一張報紙,就在地上盤腿坐著呢。
經過的時候,蘇向晚沒理,老太太就站起來了:“宋東海,宋西嶺,沒看見我還在這兒呢?”
狗蛋和驢蛋一起給嚇的,縮了一下。
蘇向晚回到家,本來準備要剁雞的,正跟幾個孩子商量著,哪隻雞更肥,剁來做火鍋吃呢,宋青山帶著他媽進來了。
驢蛋雞也不抓了,趕忙說:“媽,媽,我覺得咱們可以讓我爸回老家了。”
“你爸要回了老家,咱們的家誰來當?”蘇向晚問。
驢蛋指著李承澤,再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有我們呀,再說了,你現在工資不也挺高的,養我們四個完全夠用。”
老太太往院子裡一座,就哭開了:“昨晚沒給飯,今天乾脆連自已家的門都關了,鄰居可全看著呢,這就是一個團長,和婦聯主任對待老人的樣子。“
宋青山從廚房給老娘端了一碗水,也坐到老太太對麵了。
蘇向晚還以為,他此時必定焦頭爛額呢。
沒想到,宋青山居然說:“媽,抽空兒回一趟曹家莊吧,我舅那家子估計是完了,你去安撫安撫我大舅媽去。”
“你大舅媽人家是革委會的會長太太,我算個啥東西,去安撫你大舅媽?”老太太一提起曹金旺,胸膛愈發挺的高了:“對了,人常說的好,家醜不可外揚,你們倆口子待我不好的事兒,你大舅都答應要給我做主了,我估計,等他一為,你這團長都沒得當。”
“我大舅唆使村民炸水庫,已經由縣公安局抓捕,移叫到省公安廳了。”宋青山看幾個孩子雖然各個兒都在各自己的事兒,全豎著耳朵聽著呢,索性沉聲說:“他那兒藏著一大批金換從省軍區私搶出來的武器,因為蓄意炸大壩,罪行確鑿,估計得槍斃。”
回頭看了看三個孩子,他又說:“勿伸手,伸手必被捉,承澤,西嶺,東海,我這話的意思,你們明白吧?”
為了給自己家調風水,喪心病狂,也可以說,因為革委會權力太大,這些年膨脹的太厲害的曹金旺,還沒來得及給老太太撐腰呢,居然就這麼著,給抓到省上去啦?
“那可是你大舅,整個清水縣說一不二,最厲害的人。宋青山你就放屁吧,誰要敢抓他,那就是跟領袖過不去。”宋老太一改昨天到今天裝慫的樣子,突然就跳了起來:“青山,你給我等著,我現在就去找你大舅,讓他來罵你。”
宋青山說:“昨晚抓的人,今兒一早,我親自押車,押武器,送他去的秦州,你要不信,去問庭秀?”
老太太筐子一提,也不知道事情真假,咋就覺得,前些年都是兒媳婦倒黴,現在咋回回都是自己倒黴呢。老太太氣不過,提著籃子要出門,偏還要跟蘇向晚多句嘴:“我倒要看看,你能得意多久。“
殊不知,蘇向晚一直以來,等的就是這一句。
“哎呀,我怎麼又想起當年喝農藥那時候的事兒了呀,不行,我要砍人啦。”說著,她居然掄著菜刀就出來了。
幾個孩子一看蘇向晚衝了出來,全都嚇的哇哇大哭,就連李承澤都衝了過來,想要攔蘇向晚,宋青山更是一把就把她摟到了懷裡:“小蘇,聽我一句勸,收了刀,收了刀好不好?”
“不好,我一想起來我心裡就慌,就難受,我想起我在鄉衛生院洗胃的時候,你妹還在給自己塗口紅呢,老太太還在咒我,咋不一趟子死了算了,現在還想吃我的,喝我的,還想住我家,看我不剁了你……”
老太太一看蘇向晚臉都氣青了,直接衝了出來,明晃晃的菜刀眼看要剁在自己頭上,提起籃子,轉身就跑。
蘇向晚一直追出門,手扛菜刀,追著老太太,那叫一個窮追不舍。
最後是宋青山抱著她的身子,李承澤抬著她的腳,倆人把她給抬回來的。
好在這會兒下班回家的人還不多,隻有門口的警衛們和隔壁的何媽,陳姐幾個,見識了蘇向晚的潑辣。
這麼一鬨,晚上當然殺不得雞了。
幾個孩子一吃完,掃地的掃地,洗碗的洗碗,狗蛋破天荒的,把屬於他的幾隻雞從籠子裡趕了出來,還一隻一隻的給洗個澡,把雞舍打掃乾淨了,才給放回去。
驢蛋更是,趕著給大山洗澡,洗完還專門帶出去溜噠了一圈。
幾個孩子簡直是創造性的在做家務。
“要不,我今天晚上去和孩子們睡,你一人消消氣兒?”宋青山到上炕的時候,還在怕。
太可怕了,他覺得,他媽這輩子都不敢再上門了。
洗完了蘇向晚的內褲,知道她愛乾淨,專門替她燙了兩水。本來就是純棉布,一燙,一條內褲直接皺成團了。
蘇向晚盤腿坐在炕上,正在縫一副護腿。
當然了,也不理宋青山。
“老太太是做的不對,但是,既然讓她走了也就完了,再說了,我大舅已經被抓了,她要想找人撐腰也找不到,你又何必?”宋團柔聲慢語,細聲細氣,極儘一個解放軍戰士該有的,要溫柔,不粗魯。
蘇向晚突然就把針給停了:“你知道嗎,在原來的世界中,你本來是帶著倆孩子進了城的,但是,就因為老太太三天兩頭進城,借著照顧孩子的名義打孩子,狗蛋又倔,學習又不好,忍無可忍,把自己的手和腿全劃爛,端著你的槍,頂著你的腦門從家裡逃了出去,然後,是這城裡,除了方金換之外,最叫人聞風喪膽,但又無可奈何的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