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三天的旅途, 回到清水縣的時候已經是第三的傍晚了。
當吉普車開進清水縣城的那一刻, 幾個孩子全都跳了起來。
吉普車裡放著《我的祖國》。
車行駛在黃河畔, 宋青山先就忍住哼了起來:一條大河波浪寬, 風吹稻花香兩岸。
李承澤也跟著哼了起來:咱們的吱吱好像花一樣,爸爸的胸懷多寬廣。
一把摟過去, 吱吱路上給他打的太多了,正生氣著呢, 氣的吡牙裂嘴,伸著小嘴巴, 把李承澤咬了一口,才善罷甘休。
夕陽正美,此時正值豐收高梁和糜子,還有苞穀的季節。
趙銀霜看著黃河兩岸的夕陽, 忍不住就嚎啕大哭了起來:“富富,這是咱的家啊, 真是沒想到, 咱們終於可以回家了。”
蘇向晚記得, 在原書中,宋青山雖然跟原身離了婚,但是,他曾經在聽說趙銀霜死後, 專門赴海西, 把她的骨灰背回了清水縣, 葬在了黃河邊。
對於原身來說, 宋青山或者不是一個好丈夫,但是,在做人方麵,他的道義感,還是足夠的。
不得不說,要不去一趟海西,幾個孩子對於自己的家鄉,這個高山下麵,一片平坦沃野的縣城還沒有那麼多的親切和感觸,出了一趟美,才知道自己的家鄉有多美。
回到家,當然得全家老小一起吃個飯。
宋青山今天可算是頭一回行使自己的特權,居然把勤務兵小吳叫了來,給蘇向晚幫忙,讓幫她做飯。
還有蘇向紅呢,現在清水縣唯一一個開著私人診所的小醫生,忙前忙後的,幫著蘇向晚乾活兒,做飯。
蘇向晚總共三姊妹,老大是蘇向晚,老二是生在七月七的,叫蘇巧,老三才是蘇向紅,然後,再是弟弟蘇富富。
原本吧,蘇巧在劃分成份的時候,就跟整個娘家斷絕關係了。
而她自己呢,在清水縣副食廠上班,丈夫又是在肉聯上班的,現在的副食廠和肉聯廠,那屬於是大家削尖了腦袋也鑽不進去的呀。
原來原身走投無路的時候,去求過蘇巧來著,但是蘇巧藏的好著呢,不見向紅,也不見向晚,隻說自己有病,門都不出。
從去年開始,蘇向晚在婦聯上了以後,蘇向紅當上了醫生,眼見得兩家子都富起來了,蘇巧就想跟姐姐和妹妹重歸於好,不過,那不幾年沒關係過嘛,總歸不好意思。
直到今天,趙銀霜回來了,蘇巧專門帶著自家的倆孩子,就跑到蘇向晚家來了。
婦聯最近福利好,發的福利票多,而蘇向紅家那個王大娘又是個善於養雞養鴨的,所以,蘇向晚宰了一隻雞,一隻大鴨子,這邊寬油炸著雞,那邊砂鍋燉著老鴨,還有王大娘做的魔芋呢,往老鴨湯裡一放,咕嘟咕嘟的響著呢。
“大福,小福,趕緊叫大姨。”蘇巧把自家倆孩子直接就推到了蘇向晚麵前。
也是倆臭小子,因為父母工作好,吃的肥頭大耳朵的。
“大姨好。”大福說著,就把手伸出來了。
蘇向晚故意裝個不懂:“巧巧,這孩子啥意思,餓了嗎還是窮的過不下去了,咋跟個要飯的似的?”
蘇巧嘿嘿一笑:“姐,你都是乾部了,原來見麵,你總要給孩子們見麵禮的,這會,你總不會,不給孩子們錢吧。”
對,原來原身有錢的時候,手腳大方著呢。
而最沾便宜的,就是蘇巧家的大福和小福倆個,每次見麵,總得拿個五毛一塊的。
但是,現在的蘇向晚,又怎麼可能再給像蘇巧這樣的人給錢呢。
她索性把狗蛋和驢蛋都喊了進來:“東海,西嶺,你二姨你們還記得不,小時候啊,常到咱們家去打秋風的,走的時候怎麼著都得帶點兒錢,她還從來沒給你們倆給過見麵禮呢,伸手,問她要點兒見麵禮。”
驢蛋和狗蛋相視一笑,倆孩子都不好意思伸手,李承澤從後麵竄了進來,把個廚房擠的滿滿當當的:“二姨,給錢。”
這一聲響亮的,叫的蘇巧眉頭都皺起來了。
“這哪來的野崽子,問我叫二姨,你誰呀你?”蘇巧聲音又尖又利。
蘇向晚淡淡的說:“青山的乾兒子,我拿他當親兒子養的,至少,他整天給我掃院子,打水做飯呢,怎麼,叫你聲二姨,委屈你了?”
“行了吧大姐,人們常說人越富越小器,我還不相信呢,見了你,我才算是相信這句話了。”蘇巧趕忙叉開話題,再也不提給錢的事兒了。
晚上吃飯的時候,一大桌子的人,全是趙銀霜的兒女們,她肯定看哪個都好,一會兒給蘇向晚夾菜,一會兒又給蘇巧夾菜,看著臉蛋圓圓的蘇向紅,長的那麼漂亮,心裡甭提多滿足了。
本來家裡就一張石桌子,小孩子上不了桌,單獨在廚房裡開了一桌子飯菜吃著呢。
等吃完了飯,蘇巧就進臥室了,這兒翻翻,那兒揀一揀,一會兒說蘇向晚的裙子漂亮,一會兒,又說她的襯衣好看。
蘇向晚早就看出來了,她是想要她的衣服。
這個二妹吧,蘇向晚就沒想過要交往,所以,她索性說:“二妹你就甭看了,我這衣服啊,瘦,你太肥,穿不上。”
蘇巧在三姊妹裡頭個頭最矮,夥食又好,那是真胖,虎背熊腰的。
一把把蘇向晚白的確涼的襯衣推開,她說:“不就一件襯衣嘛,搞的好像我沒有似的,行了,我叫上孩子們,我們走了啊。”
趙銀霜和蘇富富倆,是跟著蘇向紅走的。
蘇向紅有早就給他們租好的房子呢,現在診所有缺人手,去了就可以打雜,暫時可以解決生計問題,這些蘇向晚都不需要太操心。
而宋青山呢,帶著勤務兵小吳,專門在廚房裡洗碗。
等蘇向晚把親戚全送走,簡直覺得自己快要癱瘓的時候,就見宋青山圍著她的圍裙走進來了。
“男人戴圍裙,真是帥氣又性感,真的,你看起來可真帥。”蘇向晚趕忙就把高帽子給送過去了。
今天要沒他洗碗,蘇向晚就得累癱過去。
“蘇向晚,咱們有一說一,你們家的親戚,我就招待這一回,往後可絕不再招待了,太麻煩了。”把圍裙解了,掛到門後麵,宋青山往炕上一躺,直接就躺成個大字兒了。
本來,他以為,蘇向晚至少要護兩句短,為娘家人辯解一句呢。
沒想到蘇向晚翻了個身,卻說:“遠香近臭,確實,他們過的好一點,我心裡挺樂意,但是,天天往家裡繞我也受不了,往後沒事,還是叫他們少來的好。”
“你們樂意,我不樂意啊。”外麵一聲嚎,嘶心裂肺的。
李承澤光著膀子就進來了,抽抽噎噎,形容了半天,一個人說不清楚,還是驢蛋跑了進來,才把事兒給講清楚。
卻原來,李承澤不是有一件小西裝嘛,碎布兒拚的。
他特珍惜那件小西裝,一直以來為了怕皺,都舍不得裝櫃子裡,就在牆上掛著呢。
為了怕落著土,李承澤還專門的,給上麵罩了一匹塑料,結果,今天送走客人之後,李承澤就發現,自己的小西裝不見了。
“肯定是二姨拿走的,隻有二姨進過我們的屋子。”驢蛋信誓耽耽的說。
李承澤也不哭,咬著唇呢,就想知道,蘇向晚要怎麼辦這事兒。
要她說就這麼算了,李承澤準備自己跑到蘇巧家去,把自己的小西裝給搶回來。
“你們先去睡,西裝啊,明天琢磨著,給你們一人做一件。”蘇向晚說。
“那是不是二姨拿走的哪一件,咱就不要啦?”李承澤盯著的,還是自己的那一件:“我還想等我長大一點,送給宋東海穿呢,憑啥給二姨家的孩子啊。”
“要,怎麼不要。”蘇向晚說:“等明天,她會專門給咱送回來的。”
幾個孩子看著蘇向晚呢,看了半天,覺得她不像說笑的,才一溜煙兒的竄回房裡,睡覺去了。
第二天起來,上班的上班,在家的在家。
蘇向晚特地跑到隔壁,跟何媽講了一下蘇小南的情況。
總之,她也不胡說,把蘇小南給渣男騙的那一著子隱掉了,就說她又惹了事情,但是,處理好了,於是,又回到相對穩定的七隊了。
到了婦聯,蘇向晚早晨在婦聯辦公,下午就到副食品廠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