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丈夫,她一不罵,二不不哭,隻是靜靜的聽著。
任丈夫的另一個女人剝落自己的尊嚴,揭露她作為一個女人,生活中最私密的事情。
“他還說,李逸帆事業心太重,根本就不適合做個家庭婦女。然後,我倆就那樣那樣了嘛……”沈招娣抬頭看了看穀北,又說:“原來我也沒想過打擾你們,那不孩子越長越大,要上幼兒園嘛,沒戶口,我咋叫她上幼兒園?”
“你就沒什麼話說?”李逸帆抬頭,問穀北。
穀北低著頭,兩手插在兜裡,反正就是一言不發。
李逸帆深吸了口氣,說:“行吧,後天周一,民政局上班,咱們正好去把離婚給辦了去,辦了離婚,我由著你們高興,你們想怎麼過,就怎麼過去。”
沈招娣顯然特彆高興,站起來,摸了摸自己的大腿,還給李逸帆鞠了一躬:“那我可真得謝謝你。”
李逸帆咬著牙,捏緊了雙手,穩穩的坐著。
她心裡有多亂,當然隻有她自己知道,但她是個受過良好教育的知識分子,她也知道,這個時候自己不能哭,也不能鬨。
因為,再怎麼鬨,丟人的都是她自己。
蘇向晚沒關注這個,她一直在找沈招娣家的那個孩子。
直到沈招娣喊了聲穀東,並且打開洗手間的門,蘇向晚才意識到,那孩子從一進門,就在洗手間裡呢。
而且,這孩子似乎是習慣在洗手間裡掏挖,拿著根水管子,正在蹲坑裡頭玩的不亦樂乎,壓根兒就沒有意識到有人來了。
沈招娣來抱孩子,蘇向晚卻一把就給抱起來了。
“這位女同誌,彆人的私事兒你少攙和,趕緊把孩子給我。”沈招娣說。
蘇向晚把孩子往自己懷裡摟了摟,卻是問這孩子:“穀東,我問你,你想不想要這個媽媽?”
三歲的孩子,會說話,其實也懂點事兒了。
這孩子回頭看了看沈招娣,居然搖了搖頭:“不要。”
“穀東,你給我過來。”沈招娣伸著手說。
李逸帆也說:“向晚,把孩子還給她,趕緊讓這倆人離開我家。”
應該說,她現在,一分鐘,一秒鐘,都不想再看見穀北和沈招娣,還有穀東這個孩子。
蘇向晚心裡隱隱覺得,這事兒應該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但是,她始終還是想不起來,究竟哪兒不對。
她覺得這個沈招娣,怎麼看都不像是個做母親的,而且,穀東跟沈招娣之間,怎麼好像一點親情都沒有似的。
恰恰就在這時,外頭突然有人敲門。
穀北離門最近,一把拉開門,恰就見劉在野帶著他的一幫打手,呼啦啦的就衝進來了。
“穀局,今天看起來不錯啊,怎麼回事,不會你真的婚內跟彆的女人耍流氓,耍出孩子來了吧?”劉在野開門見山的說。
穀北沒說話,李逸帆倒是吼起來了:“劉在野,你給我出去,我們家的家事兒不需要你管。”
“怎麼能叫家事,穀北可是咱政府的乾部,跟下屬的家屬私通,還生出孩子來,李逸帆,你是不是腦子有問題,現在,你隻需要給我做個證,我立馬帶他到革委會清算他。”劉在野說。
李逸帆的原則,是感情不論怎麼樣,也不能影響到工作,所以她說:“劉在野,我和穀北之間早就感情破裂了,你少來這套,趕緊給我走。“
“你簡直就是個傻子。”劉在野說:“怪不得穀北給你戴綠帽,這種事情,就應該把穀北和沈招娣倆全扒光,一起帶到大街遊街示眾。”
這不是火上澆油嘛,穀北一大巴掌就搧過去了。
劉在野往後一退,他那幫打手就全湧進來了,一個個兒嘴裡怪叫著,一間小屋子,都快叫他們給擠破了。
“這孩子壓根兒就不是穀北的。”突然,蘇向晚一聲喝:“你們真要抓,就該抓那個沈招娣,這是個人拐子。”
這下倒好,不止劉在野愣住了,在場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蘇向晚一開始,隻是在心裡隱隱的懷疑,但是,話一出口,她就愈發的相信自己這直覺了:“劉在野,你愣著乾啥,趕緊抓人啊。”
劉在野是來混水摸魚抓穀北的,沒抓著穀北,給蘇向晚喊著,下意識一把拽住沈招娣,問:“孩子真不是穀北的?”
“就是穀北的,怎麼不是?”沈招娣說:“你可看看吧,孩子跟穀北長的有多像?”
“放屁,長的像就是父子,我看你沈招娣長的還像你們家隔壁的老王呢,那你是老王生的?”蘇向晚這是胡攪蠻纏了這是。
沈招娣還在掙紮著往外跑,蘇向晚伸手一把,就把她的頭發給拽住了:“劉在野,賣我個人情,趕緊抓住她,快啊。”
“你怎麼能證明這孩子不是穀北的?”劉在野但凡做點好事,那可全是給蘇向晚逼的。但他下意識的伸手,還是把沈招娣給拽回來了。
蘇向晚深吸了口氣,見穀北一手還插在兜裡,緩緩豎起了自己的大拇指,似乎是在鼓勵她說下去。
於是伸了一根手指頭出來:“最簡單的,驗血型啊。血型遺傳規律,甭告訴我你們沒聽說過。”
現在是1971年,於華夏國內,血型的分彆,應該還是隻屬在工農兵大學裡的醫學專科的醫學生們才懂的專業知識。
所以,在場所有的人都愣住之後,蘇向晚不得不給他們普及了一遍血型遺傳規律。
然後,所有人就一起到了市人民醫院,掛號,給穀北、沈招娣和那個叫穀東的孩子查血型。
劉在野混水摸魚沒撈著好處,一直跟在蘇向晚身後,不停的抱怨:“就你愛瞎起訌,就你愛多管閒事,穀北家的事情,於你能有什麼好處啊。穀北那位置,我乾不好嗎?要我乾,轉身就提你到市上工作。而穀北呢,他能給你啥好處。”
蘇向晚也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說,她和李逸帆倆頭一回衝進沈招娣的家裡,那時候,因為沈招娣沒有準備,她倆見的,應該是她對待孩子最真實的情況。
試問,哪一個做母親的,能整天把自己的孩子關在廁所裡,能讓他去喝廁所裡的水?
她在當時,其實就已經起疑了。
但是,畢竟孩子們都皮,有可能是自己喜歡往廁所跑的。
所以,剛才蘇向晚一觀察,發現沈招娣順順溜溜的往廁所裡找孩子,一下子就敢確信,她應該經常把孩子給關在洗手間裡頭。
這個國字臉,濃眉大眼,嗓音虛蓬蓬的小家夥倒是個不怕人的。
他等待抽血的時候,一直由蘇向晚抱著呢,嘴裡不停的念叨念叨:“大咕咚,大咕咚。”
蘇向晚從兜裡一摸,正好摸出一顆從吱吱那兒沒收來的大白兔奶糖來,輕輕剝開,在這小家夥的舌頭上點了點,輕輕問:“什麼是大咕咚呀?”
小家夥舔了舔糖,大概是覺得有點甜,又伸舌頭舔了一下,但是,不用手抓,也不搶蘇向晚手裡的糖,隻是聲音特小,但又虛蓬蓬的說:“媽媽總是打穀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