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這小家夥的胃口那是真好,胃口好就意味著好養,更何況穀東還是個兒子,對於一般人來說,養兒防老,這是個最基本的吧?
“小穀東,你想不想到養豬廠去住啊?”侯清躍從肘子上撕了好大一塊瘦肉下來,蘸了點醋和酸,就遞給小穀東了。
這小家夥短腿肉肉的,摸上去甭提多舒服了,好捏,也是個優點啊,大冬天的,暖和的跟個火爐子似的。
驢蛋和狗蛋,吱吱幾個在一瞬間居然也安靜下來,看著小穀東呢。
當然,他們也是想知道,小穀東的回答,會不會讓他變成要被送走的哪一個。
“謝謝阿姨,但我隻吃我媽媽給的肉肉。”穀東轉頭,夠著脖子,油乎乎的小嘴巴在蘇向晚的臉頰上狠狠親了一口,給她抹了一嘴的油,鑽蘇向晚懷裡,不出來了。
疤爺就是疤爺,你甭看他外表長的粗獷,嗓音虛蓬蓬,但是,關鍵是刻可不糊塗。
“那就芳芳吧,今天晚上養豬廠的人全回家了,我正好就一個人,給我作伴兒去,好不好?”侯清躍說。
牟芳芳吐了吐舌頭說:“好呀。”
磕睡遇著枕頭,再不說牟芳芳在寄人籬下的時候,心裡有多孤寂的時候,遇到侯清躍願意領養自己的時候有多感激,總之,大過年的晚上,宋團開著車,就把侯清躍和牟芳芳倆,給送到養豬廠去了。
三十的夜,天上飄著黯黯的雪沫子,侯清躍包裡裝著泡軟的扁粉、泡發好的木耳,炸成金黃色,隻需要燉一下就能吃的排骨,還有油炸的,酥的掉渣的油果子。
說實話,在北京的時候,她的工作好,生活地位高,像什麼粉條啊、油果子啊,糖果啊,排骨啊,這些東西,侯清躍從來沒有把它當作珍惜之物過。
當然,那時候宋團寫信要點小縣城裡沒有的東西的時候,侯清躍之所以一直都有求必應的寄,除了原來妥貼,穩重,踏實的宋團一直懷著好感之外,她從來,就沒有把蘇向晚那個女人,當做一個可以平等對待的人看過。
在她心裡,蘇向晚隻是宋青山的一個附庸,一個庸俗的,肥胖的,潑辣的,像個生育機器似的農村女人而已。
她所有給予蘇向晚的東西,都帶著一種高知式的憐憫。
可誰能想到,突然有一天,當她四麵楚歌的時候,恰是那個,她一直不懷好意的,給予資助的女人,給了她那麼多的幫助。
隻能說,侯清躍在此刻感慨萬千,最後也隻能是說一句:“宋青山你放心,你這兒媳婦,我一定把她教育成一個高知人材,真的。”
宋團把侯清躍和牟芳芳放到養豬廠,大過年的嘛,不太放心她一個人住在這麼偏僻的地方,自己提著手電筒,把養豬廠整個兒轉了個遍,確定幾個門都關好,鎖好著,才從養豬廠出來。
男人不好做啊,他現在還得悄悄的回趟小宋莊,安撫一下老爹老娘去,當然,摸一把兜,連續加班了好長時間宋團,兜裡的加班費,就是用來悄悄慰問老爹老娘的。
老太太就不用了,宋大爺見兒子拿著錢來,必定高興的不得了啊。
沒了小姐姐,吱吱就又剩一個人啦,在炕上滾來滾去的不肯睡,鬨著要到隔壁去。
當然,隔壁聽起來格外的熱鬨啊,幾個男孩子嘰嘰呱呱的不知道在說啥。
秦州風俗傳統,到了大年初一就不能縫衣服,縫鞋子了,而明天一早是新年,幾個孩子都得穿新衣服。
李承澤的大棉衣是縫好的,驢蛋和狗蛋沒有新衣服穿,因為李承澤褪下來的,就夠他倆穿了。
穀東穿吱吱的,吱吱呢,跟李承澤似的,因為是老大,占了便宜,年年都有新衣服穿的一個。
蘇向晚把幾個孩子明天要穿的所有的衣服全部衲好了,洗乾淨了,正在忙著給吱吱的鞋子總鞋麵呢,房門砰的一聲,狗蛋進來了。
小家夥盤腿往炕上一坐,顯然很憂鬱啊,但是就那麼坐著,不說話。
“怎麼啦,大過年的,跟那幾個吵架了嗎?”蘇向晚問。
狗蛋瞪了眼窗子外頭,突然說:“媽媽,我要搬家啦?”
“大過年的,你準備搬到哪兒去?”蘇向晚故作吃驚的問。
狗蛋吸了吸鼻子,一看就是慫人在給自已強壯膽子:“我也準備搬到養豬廠去,你甭攔我,也甭想我,牟芳芳也是我的好朋友,媽媽把她送人了,所以,我也不想在家呆了,我明天就走。”
彆的孩子吧,畢竟因為穀東更小一點,都支持留下穀東,但就狗蛋,長的最慫,戀愛談的最早,才十歲的孩子,裝模作樣的,都說好了長大就要跟牟芳芳結婚的。
雖然父母的意誌不能違背,但是,他可以選擇改變自己啊。
“那這樣吧,你自己整理衣服,等你爸爸回來之後,就讓他把你也送養豬廠去,行嗎?”蘇向晚說。
狗蛋沒想到媽媽居然答應的這麼乾脆啊,畢竟要是媽媽挽留一下,他還可以抱怨一下為什麼媽媽非要送走牟芳芳,而不是小穀東,對吧。
但是媽媽這麼開明,錢一收,頭都不抬,這就準備把他直接不要啦?
狗蛋覺得,媽媽應該再挽留自己一下啊,好歹讓他把自己心裡的不舒服也往外說說,是不是?
“宋東海”蘇向晚突然一把推開窗子,喊了一聲說:“過來,試試媽給你縫的小內褲來。”
驢蛋嗖的一下,已經竄過來了:“哇,媽媽,是我和宋西嶺一人一條嗎?”
新內褲,比新棉衣還能叫孩子們開心的東西,有了新的內褲,上學的時候結伴一起上廁所,脫褲子的那一刻,甭提多驕傲了。
到那時候,尿都能耍的比彆人高一點。
蘇向晚轉身,從一遝子的衣褲裡翻著,翻出兩條內褲來,就全遞給驢蛋了。
這內褲上麵還有鬆緊呢,不會像係帶子的一樣,孩子手不巧係成死扣就打不開了,可以說是很時髦了。
內褲上還縫著特彆的可愛的卡通圖案,一條上麵是一隻黃色的,胖乎乎的小鴨子,一條上麵是隻特彆可愛的,屁股圓乎乎的小老鼠,恰好就印在屁股上。
“宋西嶺從今天開始就搬家了,要去養豬廠住呢,這兩條內褲全是你的啦。”蘇向晚說。
這樣的內褲李承澤沒有,古冬也沒有,現在連狗蛋都沒有,驢蛋可以一個人拿兩條,又開心,又覺得狗蛋會不會太悲慘了一點?
“沒事,拿去穿吧,怎麼還不去睡覺?”蘇向晚還在縫鞋麵呢,見驢蛋不走,頭都不抬的說。
“媽媽,我突然覺得,我還是不想離開這個家的。”狗蛋咬著紅紅的嘴唇,囁嚅著說。
蘇向晚不說話。
“能給我一條內褲嗎,我隻要小鴨子的那一條就行啦。”狗蛋於是又說:“明天還可以見到牟芳芳呀,我為啥要搬到養豬廠去,是不是啊媽媽,我不走啦。”
蘇向晚依然不抬頭,但是,卻喊住了驢蛋:“東海,既然西嶺不走了,那內褲就分他一條吧。”
狗蛋一把扯過上麵縫著小鴨子的內褲,嗷的一聲,已經竄到隔壁去了:“承澤哥哥,快來看我的內褲喲,你沒有的喲。”
看來,宋西嶺的愛情也不是那麼的深沉嘛,一條內褲就可以叫他改變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