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一散場, 大家都該回去了。
其實吧, 幾個孩子已經住煩賓館了。
首先,床太軟,是個問題。其次, 每天的吃飯也成了問題, 總不能為了住賓館, 天天跑卷煙廠趙銀霜家吃飯去吧。
當然, 那不還得等吱吱歌唱比賽最後的結果, 所以,大家就還得住在賓館裡頭。
“姐, 咋地,今天回家住一宿吧?”就在賓館門口, 有個嗓音粗蓬蓬的男人,突然就把常麗萍給堵住了,說了一句。
常麗萍似乎對他很熟悉, 白了一眼說:“我住賓館很習慣,不想回去。”
“姐, 你咋回事啊,這是嫌咱們這種窮親戚丟了你的人不成?”這個男人吧唧了一口煙,又說。
常麗萍更生氣了:“我爸我媽都去世了,我們家的房子也是二叔二嬸住著,利軍, 咱是兄妹, 但畢竟你爸隻是我二叔, 不是我爸,不要老是來找我,成嗎?”
“姐你這話咋說的,咱們是一家人,你的東西就是我的東西,回家住一宿咋地啦,你這是看不起人啊這是。”這人又說。
常麗萍都有點兒煩啦:“哎呀我說你煩不煩,趕緊走吧,你要想要錢,我明天想辦法給你找一點兒就是了。”
這時候,正好蘇向晚帶著孩子們經過,穀東突然哇的就是一聲大哭,然後一轉身,頭直接碰到蘇向晚的腿上,就開始叫了:“大咕咚,大咕咚。”
這孩子吧,都有好久沒有念叨過大咕咚了,但在他小的時候,才三歲的時候,最喜歡念叨的,就是大咕咚。
“這孩子咋啦?”吱吱把他拉了出來,指著鼻子問:“古東,你又發的什麼瘋?”
古東反正不抬頭,隻往蘇向晚懷裡鑽,而且最奇怪的是,他連眼睛都閉上了,孩子額頭上全是汗,後背上也是滿滿的汗,跟那從水裡頭撈出來似的。
常麗萍的那個弟弟常利軍也是,兩手插著兜的回頭看了古東一眼,轉身走了。
這天夜裡,古東死活不肯再跟吱吱睡,纏著鬨著非得要跟蘇向晚睡,蠻橫的霸占了一張床不說,還非得把宋團也給趕出去。
但吱吱是個姑娘,又不可能跟幾個哥哥睡,最後還是宋團搧了古東的胖屁股幾巴掌,把這家夥給搧害怕了,才委委屈屈的,鑽被窩裡跟蘇向晚一起睡下了。
第二天一大早,宋團就把手裡的餐票一張張的數好,全交給蘇向晚了。
是的,畢竟齊力和常麗萍倆遠道而來,齊力又是他的戰友,宋團去北京的時候,人家請吃過飯,人家到了秦州,他總得還一頓不是。
所以,今天中午宋團要在秦州悅賓樓請客,請大家吃飯。
他們的會開到尾聲了,但早晨還得去一趟,做最後的總結會。
蘇向晚坐在賓館裡,正在聽吱吱唱歌呢,小姑娘正在練習《十送紅軍》,因為唱的好聽,就連整個賓館裡的服務全都圍在門口看著呢。
這時候有人瞧門,沒想到來的居然是劉在野。
“小蘇同誌,猜猜,我給你送啥來了?”劉在野一副副大剌剌的樣子進了門,嘴裡說著,就往床上扔了個手提包。
“好久不見你了劉主任,最近什麼工作把你忙的,都沒見過你的麵?”蘇向晚問說。
劉在野笑了笑,隻說:“你拉開拉璉看看,裡麵是啥。”
蘇向晚一把拉開拉璉,直接嗬的一聲,裡麵裝著軍綠色的布拉吉,西式大翻領,腰上還有一條褐色的皮帶,這條裙子,既忖合時代特征,又洋氣漂亮,要穿在身上,那甭提多美了。
“這裙子據說在北京,也隻有那些大學裡的女教授才能穿得起,這可上海服裝廠限量生產的,就問你,喜歡不?”劉在野又說。
蘇向晚就納了悶了:“好端端的,你送我條裙子乾啥?”
不止裙子,劉在野還說:“你們養豬廠是不是有一女同誌,是齊力的前妻?”
……
“讓她不要來了,齊力現在就是一條哈叭狗,隻追著常麗萍吠的那種,都是一個係統的,見了麵多難堪啊。”劉在野說。
“你要不當那個革委會的會長,簡直都可以當我們婦聯的主任了,夠能體貼女同誌們的心思的。”蘇向晚說著,就把行李包的拉璉拉上,把包原拍給劉在野了:“行了吧,我一乾部,這裙子我穿不出去。”
“你這人咋回事了,我實話跟你說吧,當初常麗萍跟我原來的家屬不對付,而且她還不止一次的在外麵損過我家屬,我就喜歡看她吃癟。”
劉在野多壞的人啊,多小的心眼兒啊,隻要他看不起的人,就永遠都看不起,而且,還不希望對方風光,隻盼著對方越吃癟越好。
蘇向晚鄙視於劉在野的這種小狗心思,但是,聽說侯清躍要來,她突然就有想法了,轉手給了劉在野二十塊錢,她說:“這裙子就算我買的,咱們中午吃飯的時候見。”
那不明天就是少年歌詠大賽決賽的日子嘛,蘇向晚得去公安局看看,看到底穀北從李大光那兒問出來什麼來沒有啊。
“他說,錢是他和他媳婦子從彆人那兒借來的,我們走訪了一下,還確實,有一個叫常利軍的人肯出麵作證,說錢是他借給李大光的,所以,錢的來路沒有問題。”穀北開門見,就說。
“常利軍,那不是常麗萍的堂弟嗎?”蘇向晚說:“你們把他叫到公安局,問過了沒有。”
“巧了,常利軍現在就在公安局呢。”穀北說。
這不穀北正說著呢,就聽不遠處的羈押室裡一陣狂叫亂嚎的聲音:“操他媽的,這幫公安還是人嗎,隨便亂抓人,老子真想提起板凳就削人。”
李承澤拉了拉蘇向晚的袖子:“蘇阿姨你聽,那不是正是常利軍的聲音?”
羈押室裡,幾個公安正在跟常利軍吵架:“我們這屬於正常質詢,你再踢來打去的,小心關你幾天拘留。”
“老子一沒犯法,二沒犯罪,你今天拘留我,我明天就到市政府去告你們越權執法。”常利軍的聲音虛蓬蓬的,格外的大。
……
穀北兩手叉兜,頗難堪的看著蘇向晚:“問是問過了,你要說上點手段也行,但今天晚上我們必須放人,因為我們是拿他們隨地亂吐痰抓進來的,頂多也就教訓一下就得放出去,下回要抓,我找個能關兩天的理由,再給他們上手段。”
明天就是歌詠大賽的決賽了,就算李大光給放出去以後,因為被抓過而收斂,萬一他真是個殺人凶手,這種事情會延遲,並不代表他會就此收手,不殺人啊。
但是,你因為吐痰而抓進來,給人關兩天,確實不像話。
“你瞅啥瞅,啊,小公安,小心我出門背後拍磚頭!小心我削你腦袋!”常利軍還在那邊罵罵咧咧著呢:“你們公安局的人個個我都認識,老子不犯法你就沒得抓,但你們惹急了老子,削你沒商量。”
像削人啊,你瞅啥瞅啊,這些話,原來本都是屬於穀東的口頭憚。
但是吧,平常那麼狠,人雖小,向來戰鬥力滿格的小穀東今天格外的反常,居然抱緊蘇向晚的腿,就在那兒瑟瑟發抖,一動不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