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老三從卷煙廠趕回來, 直接飛起來就踢,拿著棍子就開始抽。
胖胖的宋福,叫他打的嗷嗷直叫,那啤酒瓶子也扔了, 煙也踩腳底下了,抱著頭就往蘇向晚的身後躲。
“讓你學習你學不好,讓你乾活你乾不了,你跟我就倆窮光棍兒,我讓你再家做點飯,你居然還敢打老人, 看我不打死你。”宋老三本來就瘦, 一生氣褲子都提不住:“想想你媽當時是怎麼把你給不要的, 再想我這些年帶你帶的有多難。”
棍子抽在宋福的屁股上, 噗呲噗呲的響,宋老三聲淚俱下,打的氣喘噓噓。
宋老太躲在兒子身後, 嘴裡不停的叫著喊著:“打這個沒良心的宋福, 我白疼他了我, 你們不在的時候,他就不停的打我。”
老宋家嘛,慣有的老的為老不尊,小的沒有家教。
宋老三把兒子直接給打的, 恨不能踩死。
蘇向晚倒是一把, 就把宋福給拉起來了。
“大嫂, 你讓我把他抽死算了,今天不是他死就是我亡,我非得揍死他不可。”宋老三依舊罵罵咧咧。
“宋福,跟大媽說,為什麼打你奶,又為什麼逼著你奶問你大伯要錢。你說實話,我今天就護著你,你要不實話,看著那個小胖墩兒沒,他最會看人有沒有撒謊,你要敢撒謊,我讓你三個哥哥今天把你捶成肉餅。”蘇向晚揉著宋福圓胖胖的腦袋說。
穀東指著自己的眼睛呢:“慧眼如炬,鑒謊專家喔。“
畢竟三個穿著軍裝的哥哥呢,一個個抱著手臂,望著他的時候目光寒氣森森的。
宋福深吸了口氣說:“我奶整天罵大伯,說大伯不孝順她,就我們家今天窮成這樣兒,也全是我大伯造的,我氣他,也氣大伯,我恨這家所有的人,但我隻能打她,因為我爸我爺爺都是吃苦乾活的人,我舍不得打。“
說著,孩子哭了。
穀東趕忙說:“他說的是真話。“
這倒把宋老三難住了,畢竟老太太罵兒子是順口溜,他現在是打兒子好,還是打老娘好?
要平常,蘇向晚也就啥話都不說了。
不過今天看在宋老太這麼可憐的份兒上,她得多說一句:“媽,人常言報應報應,你在宋福麵前罵青山和庭秀,嘴巴快活了,可孩子記恨大伯二伯,也討厭您,再揍您一回,小宋莊的人天天看熱鬨,您可說說,您要死了,這算不算報應?”
她在孩子麵前總是發泄負麵情緒,孩子反饋給她的,也隻有負麵的東西。
所謂報應,不過如是。
老太太要能大徹大悟,她就不是宋老太太了,但是她拉著老爺子的衣服,止了哭聲,也不罵人了,好像是在回味向晚這句話似的。
跟著宋老三一起去看他的卷煙廠,還甭說,雖然隻是個簡陋的煙絲加工點兒,還頗具規模。
蘇向晚說:“你供給秦州卷煙廠,一公斤煙絲頂多也不過五塊錢吧,我五塊五收購你的煙絲,有多少給多少,現在雇倆車,給我送到秦州去。”
哎呀,這哪是大嫂,這簡直是財神下凡啊。
“大嫂你乾嘛對我這麼好,這我有點兒著不住啊。”大嫂的狠,宋老三是見識過的,她可不在乎村裡那點名聲,人家現在是大學生,婦聯主席,一看那官威宋老三就怕啊。
“我還有另一重喜事給你說呢。”蘇向晚說:“你看東海和西嶺,小時候叫你打的嗷嗷叫的,現在精神不?把宋富也送部隊上吧,不能在家裡養廢了孩子。”
那還用說嗎,鐵塔似的倆小子,能不精神嗎,宋老三一看就怕。
人不欺少年窮,說的就是這個。
宋老三隻希望那兩個高高壯壯的侄子,能忘掉他小時候打他們的痛處。
至於宋富,要能去當兵,那當然好啊。
宋福本來就懶得在家呆,一聽自己也能去當兵,看著仨哥哥,激動的眼淚直流,全然不知道,等到了部隊上,他現在養出來的這一身膘,估計全都得給訓掉呢。
而且,宋福激動之餘,還想起一個人來。
“大媽,金貴最近也無事可乾,整天四處當混混的,他能不能也去當兵?”宋福隻怕人家不要,忐忑的說。
東海和西嶺同時就笑了:“當然可以啊,他在哪兒呢,你們乾脆一起入伍算了,我們兄弟爭取一下,給你們當教官。”
風水輪流轉啊,想當初東海西嶺隻有挨打的分,現在轉過來了,人兄弟已經是有資曆的老兵,宋福和金貴倆,得去給人家當小兵崽子嘍。
回來的路上,李承澤開車,蘇向晚坐在後麵,就見宋西嶺和宋東海倆坐在她兩邊,一直在笑。
“你倆小子,有啥好笑的?”蘇向晚覺得奇了怪了,心說,莫非這倆小子發現他媽懷孕,這是在笑話我為老不尊?
吱吱湊過來說:“他倆剛還跟我說,要您當初走了,今天的他倆估計就跟宋福一樣。“生在一個負麵情緒滿布的家裡,看見任何人,心裡隻有滿滿的仇恨,說的就是宋福。
蘇向晚看看大兒子,再看看小兒子,隻能苦笑。
要說宋福,畢竟老太太再罵,也能給吃得飽穿得暖,他們倆兄弟要真沒了媽媽,還不如人宋福呢。
將近兩千斤的庫存煙絲,還有幾百斤的糖,這一下就花掉了蘇向晚幾乎所有的積蓄,現在她手頭上,除了賣菜的錢,就隻剩下等這個月的工資來開銷了。
好處是,這趟去邊疆,或者說出國門並不需要花錢,因為部隊上會直接派車來完成這趟任務。
不過,宋青山望著後院摞的滿滿當當的煙絲,嘴巴都合不上了:“蘇向晚,甭開玩笑,那可是蘇聯,毛子們玩槍就跟咱們的孩子玩泥巴似的,你甭想我帶你去蘇聯。”
“沒我,你至少要少賺十萬塊。“蘇向晚說。
“我沒見過十萬塊,我也不需要十萬塊,問題是你一女同誌不能去冒險。”宋青山依舊冥頑不靈。
這時候穀東適時的出現了:“媽媽,要我幫你做飯嗎,我不跟你吵架,我還會給你捶背,洗菜,拖地喲。”
意味深長的掃了宋青山一眼,穀東直接蹲到地上,就開始擦土豆絲兒了。
今天,蘇向晚準備做洋芋擦擦,相比於洋芋攪團,洋芋擦擦是穀東的第二大愛好,把洋芋擦成絲,再和上麵粉,然後拌一點脆酥酥的油渣進去,在蜂窩煤爐子上放平底鍋,然後少放一點油煎出來,配上酸菜拌湯吃,甭提多香了。
本來蘇向晚不愛做這個,但是穀東愛吃,宋青山也愛吃啊,所以穀東一回家就是擦擦擦,先擦土豆絲。
為了用行動來表達自己的不滿,穀東屁股搗著宋青山:“要不想乾活,不說我愛你,就趕緊出去,廚房裡不需要一個隻會站崗的爸爸。”
宋青山臨出門,又說:“哦對了,一會兒趙兵要上門來拜訪咱們,到時候穀東把嘴巴閉緊點兒,甭亂說話,私仇是私仇,現在咱們要以國家大義重,明白嗎你們。”
趙兵,不就是趙國年那個便宜兒子,穀東說長的像吳彥祖的那個?
“他來乾啥?”蘇向晚和穀東異口同聲。
宋青山說:“來往於蘇聯和咱們國內,聯絡到遠東鋼鐵廠的造船鋼,矽鋼片的人恰恰就是他。”
所以說,趙兵,是他們此行的領路人,也可以說是他們的金主。
這個人物,聽起來似乎不容小覷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