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路行娜，路源轉頭和身旁的路傑說，“你看姑姑今天多高興。”
路傑沒有接話茬，反而問他，“你要去哪？”
“去醫院！”路源想到黎琮，危機感又冒了出來，忍不住對路傑抱怨，“你從哪找來那麼個人啊，昨天吃飯的時候看他那個殷勤勁兒！今天程老師自己去醫院，他指不定要怎麼著呢！”
路傑難得沒有發脾氣，而是溫吞的叫了他一聲，“……小源。”
路源被他叫的渾身起雞皮疙瘩，“你，你是不是哪裡出問題了。”
從路傑昨天主動要回家住開始，路源就覺得不對勁，“哥，你不是得什麼絕症了吧……”
啪。
一巴掌狠狠的打在了路源的肩膀上，“你會不會說話。”
路源穿得厚實，一點也不疼，“那你乾嘛這樣啊。”
地下車庫裡吹來一陣冷風，路源看著路傑臉上的表情，隻覺得加倍的冷。
他感覺到，路傑可能是要和他宣布什麼噩耗。
看他被風吹的發抖，路傑沉重的歎了口氣，“到車上說吧。”
明知道肯定沒好事了，路源也就有了一定的心理準備，“你趕緊說吧，給我個痛快行不行。”
“關於程雨馨的事……”
“程老師，程老師怎麼了？”
路傑拿出一個文件夾，“昨天程雨馨離開後，我一直讓人跟蹤她，這是昨天拍到的照片，還有那個孩子的資料，以及……程雨馨的一些資料。”
臥槽？
路源眼睛瞪的溜圓，“你沒事調查她乾嘛？”
路傑皺著眉頭用文件夾拍他，“你是不是傻？沒事我調查她乾嘛？”
好像也有道理。
路源把文件夾打開，先是從裡麵抽出了關於晴晴的資料，“我靠，你居然查到她父母了，這才多長時間？”
“我真是服你了。”對弟弟那點憐惜之情在他的愚蠢下被揮霍的乾乾淨淨，“那個時間出生的先心女嬰整個R市就這麼一個，隻要她不是在家裡生出來的，想查到她父母是誰很容易。”
“所以呢？她父母是誰和我有什麼關係，跟程雨馨有什麼關係？”
“接著往下看啊！”
路源其實在路傑和他說調查程雨馨的時候心都懸到了嗓子眼，生怕晴晴其實是程雨馨的孩子，不過看到兩個陌生的名字，他已經放輕鬆很多了，“吼什麼嘛……”
路源又拿出那一厚摞的照片。
照片裡是程雨馨和另一個女人，路源看著很麵熟，想了半天才記起來自己在程雨馨的手機壁紙上看到過這個人，“這不是程雨馨的，表妹嗎？”
路源想問的其實是，這個人不是在國內嗎……
“這個女人就是那個混血兒的生母。”
路源真的懵逼了，因為他翻到了兩個女人抱在一起的照片，不僅抱了，她們還嘴對嘴的親在一塊了。
看路源傻愣在那半天說不出話，路傑也就沒有什麼脾氣了，“程雨馨是個女同性戀，照片裡這個人就是那孩子的生母王雪，程雨馨為了王雪和家裡鬨掰了，被趕了出來，因為R市支持同性婚姻，她拿到碩士學位後就帶著王雪到了R市，本來打算和王雪結婚以後就回國……”
“你等等！你讓我緩一緩……”路源打開車窗，深吸了幾口氣，聲音顫抖的說，“繼續，繼續吧。”
“她們來R市的那段時間，R市治安很亂，王雪差點被人qiangjian，是一個男人救了她，為了救她，還被人砍了幾刀，臉上留下了一條很長的傷疤。”
路源想到那天在程雨馨學校門口見到的那個刀疤男。
程雨馨分明說，那是她的追求者，還打了他一耳光……
“王雪因此移情彆戀，和那個男人在一起了，程雨馨因為她找了現在的工作，在R市定居，沒過多久，王雪懷孕，生下了先天不足的王晴，由於她沒有工作，那個男人也沒什麼錢，無力撫養，就把孩子送到了福利院，這些年程雨馨一直資助著王晴的醫藥費，王雪的丈夫知道兩人的關係以後，就一直威脅勒索程雨馨，讓程雨馨拿錢給他，否則就會家暴王雪。”
路源聽著聽著都忘了傷心這回事了。
這他媽什麼劇情？程雨馨換個性彆都可以上中央八套了。
“然後呢？”
路傑被弟弟充滿求知欲的模樣活生生的逗笑了，“你當我給你講故事呢！”
路源搖了搖頭，“不過……你是怎麼知道的？”
“你說呢，我能找的到王雪，我還找不到她丈夫。”
原來是這樣……
路源說不出自己心裡是什麼滋味，就覺得嘴裡苦，苦的他都想乾嘔。
事實上，他確實嘔了。
路源推開車門，趴在真皮座椅上，腦袋幾乎快要垂在地麵，一個勁的吐著胃裡反出來的酸水。
“小源，你怎麼樣？沒事吧？”
仗著自己現在淒慘又可憐，路源一把推開路傑，“操，擱在你身上你能沒事嗎！”
路傑歎了口氣，輕輕的拍著他的背，“那王晴還治嗎？”
路源沒回答，他吐了一會，舒服不少，抹了一把眼角沁出的生理淚水後重新坐了起來，“不對，順序好像不太對。”
“什麼意思？”
“昨天黎琮是故意試探程雨馨的對吧？可那些照片明明是程雨馨走之後拍下來的，你早就知道她喜歡女人？”
路傑實話實說，“沈慕林看出來的，我隻是證實一下，現在我真的挺佩服他，就憑著R市支持同性婚姻這點，就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沈慕林……
要不是看過，路源真的懷疑他有特異功能。
“哥，我們……去醫院吧。”
路傑頓時頭頂冒火，“你還要去找她！”
路源搖頭，“我想聽她親口和我說。”
對於程雨馨，路源不得不承認，自己動了真格的，和程雨馨在一起的這段時間裡，他付出了太多努力，不說彆的，就每天接送她上下班這點，路源都是硬咬著牙去做的。
他對自己的獎勵期盼了太久，得到的卻是老太太裹腳布一般的爛故事。
實在是，意難平。
一路疾馳，抵達醫院。
路源一言不發的跟著路傑去了黎琮的辦公室，黎琮看到他，又像昨天那樣笑了一聲，明顯知道他有多丟人。
真的，比起欺騙自己的程雨馨，路源更討厭黎琮，“你笑個屁！”
黎琮跟看不懂事的小孩一樣看他，“笑不行嗎？”
“黎琮！”
路傑的語氣，也比昨天更嚴肅。
在路傑眼裡，弟弟已經夠可憐了，他不想讓任何人再讓弟弟難過，就是好哥們也不可以。
“……你們找我什麼事？”
“帶我們去王晴的病房。”
“嗯，走吧。”
這是一家大醫院，腫瘤科裡心血管外科很遠很遠，路源從沒覺得醫院的走廊這麼長過，好像永遠也走不到儘頭。
如果沒有儘頭就好了，如果儘頭消失就好了。
可惜，該麵對的還是要麵對。
“就這了。”黎琮把他們帶到，沒有推門，也沒有離開，站在一旁打算看熱鬨。
路源已經丟人丟到家了，可還是想維護自己最後一點尊嚴，他轉過身，看著兩個身材高大的男人，“你們能不能先回避一下。”
路傑二話不說，扯著黎琮去了安全出口。
路源站在病房前，透過窗戶往裡麵看，程雨馨正拿著嶄新的芭比娃娃逗病床上的小女孩玩，她的眼神是那樣的溫柔，安寧，充滿愛意。
媽的！
怎麼人家重生一次就能走上人生巔峰，他重生一次就沒有一件事是順利的，想好好的過屬於自己的人生，還他媽的被騙的團團轉！上輩子他活到三十歲，也沒遇到過這種事！
被女人戴綠帽子，操他媽！
路源越看越生氣，一腳踹開了病房門，“程雨馨！”
裡麵的兩個人都被他嚇了一跳，王晴更是直接哭了出來，她不敢大聲哭，就那麼抽抽搭搭的掉眼淚。
讓路源多少找回一些理智。
“程雨馨，你跟我出來一下。”
程雨馨看著他，似乎猜到了什麼，笑的有些僵硬，“你稍等我一會，我哄哄晴晴。”
路源要真是二十三歲，聽到稍等這兩個字肯定要氣的掀桌子。
成熟的三十歲，多少會不一樣。
他陰沉著臉，轉身走出了病房。
沒過多久，程雨馨出來了，“我們去外麵說吧，這裡來往人太多……”
不管到了什麼時候，程雨馨總能這樣體麵。
路源也需要這份體麵，他不能在丟人了。
他跟著程雨馨走到了醫院花園裡無人的角落時，情緒已經平靜許多，“我不想和你廢話了，你就告訴我，王雪是怎麼回事，彆撒謊騙我，說實話。”
程雨馨終於不笑了，微微垂下的嘴角是苦澀的，“我以為，能瞞到晴晴做完手術，我想手術結束以後，再告訴你這一切的。”
“你他媽和我分開就去和女人接吻！這麼光明正大也能叫瞞！”路源再次被她氣的跳腳，平平順順的兩輩子，這麼激動還是他頭一次。
“我……我知道我對不起你，小源，我是真心喜歡你，真的，我對王雪，隻是有罪惡感而已……”程雨馨的話間已經開始混亂了，“是我把她帶到R市，害她經曆了一些不好的事，嫁給了一個不好的男人，這輩子都要陷在深淵裡……”
路源惡狠狠的打斷她，往日裡清澈乾淨的杏眸此刻充滿了猩紅的怒火，“你放屁！你這麼說就是想讓我給王晴治病！你拿我當傻子是不是！你要騙我幾次！”
程雨馨一怔，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似的往下掉，“我沒有騙你，我承認，起初和你在一起，是為了給晴晴治病，可是這麼長時間以來，你對我所做的一切，我都看在眼裡，我怎麼可能不動心，我真的愛上你了！路源，求求你，把晴晴的病治好以後，我就可以放下這些壓著我的罪惡感，我們忘記這些不愉快的事，忘記以前，重頭開始好不好，我知道你喜歡我，你爺爺也很喜歡我！我們重頭開始！”
路源從來，從來都沒有打過女人，可他現在真的想扇程雨馨一巴掌，“你以為你是誰？我他媽，我他媽什麼樣的女人找不到！我爺爺喜歡你？你要不是跟他說我上了你！他怎麼可能會同意我們在一起！”
老太太裹腳布一般的爛故事發展成了瓊瑤戲，路源不想在給自己添堵了，“以後，我們就當不認識。”
“路源——求你了，求你給我一次機會！”程雨馨一把抱住他，就像那天晚上，在酒吧那樣。
“對，我差點忘了，你的生日壓根就不是那天！”路源推開她，手都在發抖，“你，你真是讓我惡心透了！”
程雨馨徹底的失去了體麵與優雅，她被推倒在地，趴在那抓住了路源的褲管，一個勁的叫他的名字，哭的眼淚鼻涕混成了一團，“路源，路源……”
看著她這副模樣，路源忽然就不生氣了。
他蹲下身，溫柔的扶起程雨馨，用袖子擦掉她的眼淚，看著程雨馨眼神當中的翼望和欣喜，慢吞吞的說，“我會幫你治好晴晴的。”
“你，你原諒我了……”程雨馨哭的更加厲害，“我知道自己錯了，我以後絕對不會在……”
路源又一次打斷她，“程老師，沒有以後了，我想你可能還不太清楚，我家裡知道這件事之後，你的工作一定保不住了，也不可能繼續留在R市，回國……回國好像也不行，你會生活的很艱難，我建議你，換個國家吧……總之，離我越遠越好。”
在希望中絕望，大概就是程雨馨此刻的神情了。
路源心裡舒服不少，怎麼說也不能就光他一個人不痛快，“你現在就回去收拾東西吧，我還有事，先走了。”
程雨馨傻傻的愣在那裡，好像還沒從路源的話中回過神。
……
“小源。”剛進醫院大樓，路源碰上匆匆趕過來的路傑，他一禁鼻子，一頭紮進路傑懷抱裡，“哥——”
從小到大，路源在他懷裡哭還是頭一回，路傑有些不知所措的抱住他，“沒事沒事，哥幫你出氣。”
“出氣不重要！這事你可千萬彆和彆人說啊！太丟臉了——”
“行行行，我誰都不和誰說，彆難受了。”
黎琮在一旁看著，不屑的冷哼了一聲。
幼稚。
“黎琮，我先帶他回去，那小孩就交給你了。”
路源嗖的一下從路傑肩膀上露出頭來，眼淚汪汪的看著黎琮，“那個，小孩，還是接著治吧，她真挺可憐的。”
“……我是你家私人醫生嗎？”
路源又開始哭嚎，“哥——”
路傑拍拍他的背，“治治治，黎琮，孩子確實挺無辜的，就當做好事了。”
“好吧……”
路源的哭聲戛然而止，用他啞啞的，還帶著點哭腔的聲音說，“麻煩你了啊，黎醫生……”
剛剛看過程雨馨猙獰的表情，這會連黎琮的麵孔都親切起來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