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戲開場(1 / 2)

雪收了滿瓶,天邊漸漸露出了魚肚白,耿寧舒心滿意足地撿起燈籠正要回去,聽到身後傳來一個遲疑的聲音,“格格?”

她轉過頭,白果就站在離她五步之外的地方,手裡提著個桶,很明顯也是來采雪的。

看著那個比她倆的腰加起來還粗的大木桶,耿寧舒沒憋住笑,“你這是要把滿園子的雪都裝回去嗎?”

白果噘嘴,“要不是彆的地方不許,奴才恨不得把整個府裡頭的雪都收起來。”

她盼這場雪已經盼了非常久,給四爺泡錯茶的事雖然耿寧舒沒追究,可她心裡一直過意不去,屏著一口氣,打算等四爺下次來的時候用梅花雪泡茶挽回一下。

可天一日日冷下來,到了過年都沒有再下,那段時間可把白果給急得,嘴上都起了好久的泡,大年初一隨著耿寧舒去小佛堂上香的時候還許了快點下雪的願望。這次好不容易有場大雪,她當然得多囤一些,誰知道下次下雪是什麼時候。

耿寧舒趕緊把她拉回去,“今天的雪都被我承包了,你等明天吧。”這麼大個桶要裝到什麼時候,人不累壞也凍壞了。

本以為這麼大的雪到了隔天就停了,能讓白果歇了心思,可大約是她許願的時候太虔誠了,這場大雪連著下了好多天,她每天都能采一大盆回來。

這麼辛苦弄回來的梅花雪總不能做牛飲,耿寧舒讓白果去袁有餘那拿了幾個小壇子回來,將雪水裝進去,再拿大紅的紙條寫上年月日和采雪處,當封條貼在上頭,埋在了後院的鬆樹下麵。

紅樓夢裡寶黛喝的美上天去的雪水是埋藏了五年的,她在這裡還有好多個五年,不如試試看。

窩在屋裡看了好幾日的雪,就到了正月十五,後院裡比除夕那天更加熱鬨,處處張燈結彩的。

道路兩旁還掛著寫了字謎的花燈,夜幕降臨,圓月高掛,跟底下的花燈交相輝映。

去了冰的湖裡也飄著幾盞蓮花造型的水燈,點著燭光晃悠悠的挺好看,耿寧舒出去逛了一圈,還挺有上元節的氛圍。

當天的晚膳裡也多了三碗元宵,白果介紹,“袁大廚把甜鹹口味的都做了,這是鮮肉餡兒的,這碗是豆沙和芝麻的,還有碗山楂。”

耿寧舒頭一回吃元宵,仔細品了品,跟湯圓並沒有什麼不同,淺淺嘗了兩口山楂的就放下去看戲了。

戲台子擺在正院的閣子裡,她知道核桃和白果平時娛樂項目少,把兩人都帶上了,一人提了一盞應景的花燈當燈籠,高高興興地去了。

閣子裡的氣氛就沒這麼歡快了,耿寧舒一踏進門就看到郭氏跪在地上,地上濕淋淋的,她身上棗紅色的旗袍打濕了一大塊,上麵粘著幾片茶葉,明顯正在被刁難。

她想退出去已經來不及了,李側福晉尖尖的聲調已經響了起來,“耿格格怎麼來這麼晚,爺不在家就打不起精神了?”

耿寧舒就點頭,“側福晉說得是。”

李側福晉又被噎著了,正常人不應該惶恐著說沒有嗎?

她教訓的話都在嘴邊等著了,一下對不上了,有些不高興。可一想到耿寧舒入府這麼久爺就去見過一回,又高興了,一腳把郭氏踢到旁邊,“戲本子呢,拿來我瞧瞧。”

郭氏得救,從地上爬起來,感激地走到耿寧舒身邊道謝,“謝耿格格替奴才解圍。”

音量不大不小,剛好能讓李側福晉聽見,核桃就見她翻著本子的手一頓。

李側福晉那麼討厭郭氏,這不是讓她以為自家格格和郭氏是一路人嘛,以後還不一起對付。她心下焦急正要提醒,就聽到耿寧舒納悶道:“嗯?我沒這個意思,你彆誤會,快跪回去吧。”

她知道郭氏是個給點顏色就開染坊的,生怕被黏上以後天天上門來煩自己。

核桃提著的心瞬間放下了,轉而覺得自己是瞎操心,格格哪能看不出來郭氏這小伎倆,這不立刻就撇清關係了。

李側福晉更痛快了,嗤笑一聲,“自作多情,果然是上不了台麵的東西。既然坐不了台子,你就跪著看戲吧。”

郭氏臉都綠了,她隻是想在李氏麵前推耿寧舒一把,讓她不得不跟自己同盟,沒想到她居然這麼輕巧躲過了。

宋格格眼觀鼻鼻觀心,仿佛什麼都沒看到,蘇格格則在心中敲響了警鐘,這耿氏好深的心機,打壓了郭氏還賣了李側福晉一個好,以後要小心對付。

耿寧舒看也沒看其他人一眼,圖清淨找了個離郭氏最遠的地方坐了。

李側福晉心情舒暢地翻了翻戲本子,點了一出《長生殿》,然後把本子隨手扔到一邊,“雖說爺是給我請的戲班子,也讓你們點兩曲沾沾光吧。”

耿寧舒肯定不會冒頭的,低著頭認真看自己袖口的祥雲紋繡花樣式,蘇格格看到李側福晉犀利的目光朝自己掃過來,連忙把戲本遞給了宋格格。

宋格格好脾氣地接了,認真地翻了兩下,溫和地笑起來,“那就點個《開筵稱慶》吧。”

李側福晉撇嘴,“每年都點些這麼無趣的,宮裡都看過好多回了。”

宋格格被奚落了也不生氣,隻是笑笑道:“奴才沒有進宮的福氣,沾沾宮裡曲子的喜氣便是天大的福分了。”

李側福晉輕輕哼了聲,麵露得色,沒有再說什麼。

耿寧舒悄悄瞥了眼宋格格,平時看著悶聲不響的,心思可一點都不蠢笨,兩句話就拍上李氏的馬屁了。

有了宋格格做樣子,蘇格格也跟著點了個《仙官慶會》,可這回卻沒讓李側福晉滿意,“怎麼,連聽兩曲老掉牙的,你想悶死我不成?”

“奴才不敢。”蘇格格忙求饒,“那就點《白蛇傳》,這個有意思。”

李側福晉眉頭皺得更深了,“妖裡妖氣的,是還嫌這後院裡陰氣不夠重?”

蘇格格哪有這意思呀,討好地笑著,“奴才見識淺,挑不出好的,還請側福晉指點一二。”

李側福晉端著茶碗輕輕吹著氣,慢悠悠喝了一口才輕蔑地笑了聲,“連這點小事都不會,我看你那些勾搭男人的招數倒挺會的。”

想來是這陣子自己經常在四爺經過的路上徘徊,被她發現了,蘇格格咬著唇直接跪下,“奴才不敢,請側福晉明鑒。”

見她伏在自己腳邊,李側福晉很是解氣,“怎麼,你也想跪著看,那我就成全你吧。”

她話鋒一轉,又換了個人,“耿格格你跟蘇格格是同一日進門的姐妹,不如你幫幫她吧。”

耿寧舒已經看出來了,這李氏讓人點戲是假,趁機折騰她們才是真的,不管她點哪個,李氏都不會滿意的,這戲本子可是顆燙手的山芋,不能接。

她微笑道:“奴才就不點了。”

李側福晉剛要發難,就聽她又說:“這兩曲唱完也要不少時間,耽誤了爺專程為您備下的煙火那多可惜呀。”

這話提醒了李側福晉,她也沒心思折騰這些她們了,直接讓人開戲,不能因為這些下等貨色看不成煙花。

台上唱起來,眾人都鬆了口氣,隻有蘇格格十指緊緊按在地上,差點把指甲都崩斷了。

她又是求又是跪的,丟儘了臉麵,憑什麼耿氏輕飄飄一句話就把李氏打發了,襯得她像戲台上的醜角。

蘇格格狠狠地盯著耿寧舒,死死咬緊了牙關,耿氏,我定不會讓你永遠這麼得意的!

耿寧舒壓根就沒注意到她飽含恨意的眼神,她聽了幾句戲又覺得沒什麼意思,就把手伸向了小桌上準備的瓜子乾果。每樣就一丟丟好小氣,還好她有先見之明自己帶了零食,快樂地吃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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