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培盛在他身後倒吸一口涼氣,耿格格這話說的,她的命是在主子爺手裡,難不成還敢有不樂意?
他偷偷去瞥四爺的神色,見他雖然蹙著眉,麵上卻沒有絲毫慍色,目光中還透著幾分憐惜,忽然反應過來。
要是耿格格當麵對著四爺哭訴抱怨,確實會讓人覺得是在表達不滿。可她偏偏用了那樣雲淡風輕,懂事看開的口吻,還是無意中流露出來的,那就一丁點不滿都沒有了,隻剩下柔弱可憐和無助。
連他聽著都覺著心下一酸,更彆提四爺了。
如蘇培盛所想,四爺聽到這番話,第一反應就是耿寧舒被著火的事情驚了魂。她年紀小,哪裡遇著過這樣的場麵,定是嚇壞了。
四爺怕自己出現會讓她更惶恐,就沒有再往前,退後兩步回到轉角處,等到耿寧舒走了才重新走出來。
看著她瘦弱纖細的背影,他想到在火場外見到她時那可憐兮兮的模樣,心頭沉悶悶的不大舒服。
“蘇培盛,那晚發現走水的那個,原本的活兒不必做了,讓他擦亮眼睛好生盯著雪綠閣這邊,有任何危險都及時來報。”
前院的小籃子接到指令的時候,人都樂傻了,他在府裡做了三年,還隻是個最低等守門的小太監,沒想到偶然發現的這一樁火情讓他升了職,昨天還收到了核桃給的五兩銀子。
他激動地朝著雪綠閣的方向跪下鄭重拜了拜,“耿格格真是奴才命中的貴人!今後有用得著小籃子的地方,奴才必定在所不辭!”
*
四爺大步去了西院,李側福晉那邊來報肚子疼請了府醫,他得過去看看。
進了門,福晉已經在了,他直接問:“如何了?”
福晉寬解他,“爺彆太擔心,府醫方才施了針,李氏的疼已經止住了,應當沒有大礙。”
院裡的大太監田進祿等在旁邊給四爺引路,他卻沒往正屋去,徑自去了兩個孩子的住處,方才看到耿寧舒,他就想起正月十五那天這麼多禍事都是從李氏這兒起的,就不大想見她。
那日大格格和二阿哥是進宮了的,好在沒受影響,福晉道:“妾身已經跟乳母們都交代過,李氏這胎坐穩前儘量少讓孩子們過去,免得發作起來嚇著他們。”
四爺點頭,“安排的妥當,你費心了。”
李氏這胎才一個來月就叫了幾回府醫,怎麼看都不大樂觀,還是多看顧好現有的兩個孩子才是。
看完孩子那邊的府醫也過來了,“側福晉前些日子動了胎氣,應當靜養為上,此番急火攻心所以突發不適,之後還應當靜心少憂思才是。”
“她哪來的火氣?”四爺臉色沉下來,自己積了那麼多怒火都沒朝她發,她倒好,連身子和孩子都不顧大動肝火。
福晉就道:“李氏臥床靜養,連門都沒出過,難不成是下人們沒儘心伺候?”
四爺皺了眉,“蘇培盛,把李氏身邊伺候的都叫來。”
這群人前幾天剛被打過,跪在地上瑟瑟發抖,他們身上疼,心中更慌,不敢抬頭看坐在主位的兩位主子。
福晉問道:“李側福晉到底是為何腹痛?”
底下幾人互相看看,誰也不敢說話,他們哪敢說是因為四爺讓耿寧舒住雪綠閣的事情。
“還不如實交代?”福晉的臉上沒有了往日的和顏悅色,“難不成是你們幾個謀害主子爺的子嗣?”
這罪名壓下來可是要掉腦袋的,田進祿趕忙磕頭:“福晉明鑒啊,奴才們就是有十條命,也萬萬不敢有這樣的心思!”
其他人也跟著他一起,光喊著冤屈,避而不答。
“砰!”四爺把手裡的茶盞重重一放,“既然都不說,那就拖下去再打,打到有人願意說為止。”
蘇培盛立即指揮太監們動手,敢在主子麵前耍心思,真是活膩了。
見四爺來真的,一幫奴才宮女嚇呆了,舊傷還沒愈合呢,要再添新傷不是被活活打死了麼,跪在後頭的一個小宮女癱倒在地什麼都顧不得了,“主子爺開恩,奴才說,是因為……”
翠兒眼看要瞞不住,趕緊搶話,“奴才也說,是因為福晉早上分發了一批布料,不知是不是弄錯了,竟讓主子跟耿格格分得一樣,主子一時氣急就……”
跟埋怨四爺不公相比,這已經算是件小事了。
福晉麵有愧色,起身向四爺請罪,“是妾身思慮不周,原想著耿格格屋中衣物燒毀了大半,這才在格格的份額上多勻了一匹給她。妾身那邊沒留,這就從庫房中挑幾匹之前宮裡賞的給李側福晉補上。”
“不必,沒得這麼縱著她。”
就為了這一批布的事,值得氣成這樣?坐上了側福晉的位置還這麼小家子氣,四爺對李氏越發失望,“福晉是她的主子,她再有不滿也憋著!”
“今天這頓板子給你們存著,要是她肚子裡的孩子要再有什麼閃失,統統打死不論。”
李氏連床都下不了怎麼會聽說這些,還不是這幫奴才嚼舌根,他黑著一張臉拂袖而去。
李側福晉還在屋裡眼巴巴等著呢,她已經好幾天沒見著四爺了,還想跟他好好撒個嬌,結果等來的卻是他走了的消息。
“爺竟不來看我?”她不敢相信,緊接著就是一股生氣和羞惱衝上頭,“是不是烏拉那拉氏攔著不讓爺來?!”
聽她這樣直呼福晉名諱,翠兒忙勸,“主子爺是怕擾了您歇息,還把福晉都轟走了,還不是為了讓您心情暢快麼?”
田進祿也幫著開導,“可不就是,等主子您再生一位小阿哥,奴才看啊,就連福晉都要讓您三分呢。”
一個個輪番哄著李側福晉喝了藥睡下,西院這才終於消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