鈕祜祿格格關注著耿寧舒的一舉一動,可惜隔天起來她照樣好好的跟四爺隔著一個房間的距離聊天,早膳還多要了兩個菜,生龍活虎的,明顯是沒中招。
她失望不已,愈發不忿了,自己都做到這個地步了,疫病還是繞她而行,憑什麼耿氏這樣好命!鈕祜祿格格又藏了一根筷子。
這樣的事隻要邁出了第一步,後麵就再沒有了心理負擔,她連著三天都給耿寧舒換了四爺用過的餐具,終於在第四天的晚上,聽到她連打了三個噴嚏。
四爺正在看書,也聽到了,“窗子關好沒有?天涼了多加床被子。”
“知道啦。”耿寧舒掖緊了周身的被子,把手腳都收進去放好。四爺遠遠看到她這樣乖巧,就收回了目光,叫了熄燈,讓她好好睡覺。
隻是幾個噴嚏而已,兩人都沒有多想,耿寧舒也以為是口罩戴久了鼻子有些不舒服,黑暗之中隻有鈕祜祿格格的雙眼中閃動著奇異的光芒。
到了半夜裡耿寧舒就覺得有些不對勁了,鼻子越來越塞不通氣,隻能用嘴巴來呼吸,腦袋也有些發脹,她一晚上迷迷糊糊的翻來覆去睡得非常淺。
第二天早上四爺起身用膳時發現她還睡著,就沒去打擾,哪知道到了中午還一點要醒來的跡象都沒有,他叫來鈕祜祿格格,“你過去看看。”
鈕祜祿格格掀開隔簾走過去,隻見耿寧舒皺著眉躺在暖榻上很不舒服的樣子,就知道自己的事兒成了,不過她還是得演,臉上充滿著擔憂回稟四爺,“耿格格她看著麵色不大好,奴才瞧著頭上全是汗。”
四爺聽到心裡就是咯噔一下,“你摸摸她的額頭。”
鈕祜祿格格伸手輕輕搭在耿寧舒的額頭上,飛快地縮回手,緊張地跑回去,滿臉驚慌,“主子爺,耿格格她、她起高熱了!”
四爺越聽心越向下沉,這和他剛開始得病的時候太像了,他沉聲道:“讓張連喜請太醫過來。”
胡太醫很快就趕過來了,四爺先叫住他小聲交代,“待會兒不管看出來是什麼病,對她隻說是著涼,睡幾天就好了,不礙事的,知道了嗎?”
聽他這樣說,胡太醫就知道情況大概是不太好了,“是,微臣一定照做。”
他走到貴妃榻前先看了耿寧舒的臉色,聽了呼吸聲,心裡已經有了大致的判斷,可還是抱著些許希望去把了脈。
耿寧舒感覺到自己的手被拉出了被子,勉強睜開眼睛,看到是他就問:“胡太醫,咳咳……怎麼來了?”
聽到自己沙啞的嗓音,她也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是我出什麼問題了?”
四爺為了不嚇著她就寬慰道:“彆瞎想,前些日子每日開著窗,風大你吹著了而已。”
胡太醫把過脈以後,麵色一下就沉重了,不過還記著四爺的吩咐,“格格這陣子辛勞體虛,確實有些邪風入體了,歇會兒吃幾味藥就可以,並無大礙。”
耿寧舒卻已經看出了苗頭,試探地問:“我,……染上疫病了是不是?”
胡太醫愣了一下,不自覺看了眼四爺,“咳,格格莫要胡亂猜想,隻是小風寒,休息幾日就能好的。”
他的眼神左右遊移,就是不看自己,一副心虛的模樣。要說剛才耿寧舒隻是猜測,現在他的動作和神態就已經證實了,她真的感染了。
她歎了口氣,自己是有點小倒黴在身上的,眼看四爺都要好了,自己卻中招了。
四爺也看出了胡太醫神色的不自然,臉色登時就變了,往前走了兩步連忙安慰道:“你彆胡思亂想,胡太醫都說了隻是普通病症了。”
耿寧舒衝他笑笑,“爺不用瞞著我,得了病就好好治,我又不是接受不了。”
既然她已經知道了,四爺就不再藏著,急切地問胡太醫,“怎麼會這樣的?她這麼多天都好好的,我都沒讓她靠近,這會兒怎麼忽然會染上的?”
胡太醫也覺得很奇怪,明明耿寧舒都戴著口罩,平時還很注意,四爺也早就過了最嚴重的時候,按理說不應該呀。
他隻能說:“許是之前就染上了,再加上耿格格底子薄,這陣子操勞傷了元氣,這才讓疫病有了可乘之機。”
站在後麵的鈕祜祿格格心中爽快極了,耿氏終於染上了,這回看她還能不能有那麼好的運氣了。
耿寧舒掀開被子,慢慢坐起身來,“趁現在我還能走動,找間空的屋子把我隔開治療吧。”
“不行!”知道她已經染上了,四爺也不用顧忌會傳染給她了,直接快步走到貴妃榻前按住她的肩膀,不讓,“你就在這住著彆動。”
耿寧舒咳嗽了兩聲,“爺,得病了就要隔開治療的。”剛發病的時候傳染性最強了,難免會過到彆人。
胡太醫也跟著勸,“爺您自個兒還沒好全呢,還是將耿格格挪出去吧,微臣定找個舒適乾淨的屋子,用心照料……”
“不必再多言,就這麼定了”,四爺壓根不聽,“快去熬藥,之前怎麼給我治的,就怎麼給她治。”
他那淩厲的眼鋒掃過來,胡太醫不敢再說,低頭退下去熬藥了。
四爺打橫將耿寧舒抱起來,放到了自己的大床上,和顏悅色地摸著她的頭安撫她,“彆多想,有爺在還能讓你一個人待著?乖乖躺著好好休息就是了。”
他感受到她額頭的滾燙,心中像被一塊巨石壓住,自己已經好久沒有與她靠得這麼近了,沒想到再觸碰到她的時候,會是這樣的境況。
耿寧舒聞到他身上熟悉的味道,也放鬆了一些,人在生病不舒服的時候總是會脆弱一些的,她也不例外,被他這樣護著,還是很令她動容的。
她張了張嘴,還是沒說什麼,不再堅持要走了。床上肯定比暖榻舒服,她安慰自己,反正他已經熬過來了,身上應該有抗體。
四爺仔細地打量起她來,平日裡亮晶晶的眼眸失去了光彩,整個人像霜打了的茄子似的蔫蔫的,嘴唇也發白乾燥起皮。
他伸手去端茶碗,觸碰到冰涼的瓷碗,知道裡頭都是冷水,就衝鈕祜祿氏道:“取剛燒好的熱水過來。”
鈕祜祿格格的呼吸哽住一下,自己是來照顧他的,他卻讓自己給耿氏端茶倒水?
可既然是主子爺的命令,她沒法不聽從,隻能去取了裝熱水的茶壺來遞到他手上,然後眼睜睜看著他輕柔地扶著耿寧舒半靠在自己的身上,慢慢一點點喂進去。那樣細心的模樣,她從未見過,扭開了頭不願再看。
耿寧舒喝下半杯水就搖頭不再喝了,腦袋昏沉又脹痛,“我想再睡會兒。”
四爺將她放平,蓋好了被子,“好,你安心睡,這裡有我。”
耿寧舒輕輕“嗯”了一聲,閉上了眼睛。四爺就坐在床邊看著她,臉上寫滿了擔憂,心中後悔非常,自己醒來那時候就應該讓她搬出去住到沒危險的空屋子裡去,這樣她也不會染上。
最早跟著自己在京畿伺候的下人裡頭已經病逝了好幾個,她會是幸運能死裡逃生的那個嗎?
四爺看著躺在榻上還蹙著眉的耿寧舒,難受極了,要是可以的話,他寧願多病上幾日,也不願她吃這個苦頭。
待她呼吸平穩睡著之後,他又吩咐鈕祜祿格格,“拿涼水和布巾過來。”
鈕祜祿格格深吸一口氣低頭去辦,在心裡告訴自己,這樣憋屈的日子沒有幾天了,耿氏一定撐不過去的。
耿寧舒睡了多久,四爺就在身邊守了多久,她這一覺睡得很不踏實,他的一顆心也跟著七上八下。他就學著從前她給自己按摩的樣子,笨拙輕柔地給她按著頭舒緩,想讓她好受一些。
她一睡醒,他立馬叫人端了晚膳上來,挑了她愛吃的幾樣清淡菜點的,還有一碗滑溜溜的水蒸蛋。
“不想吃。”耿寧舒扭開了頭耍小脾氣,她病著沒什麼胃口,碰也不想碰,四爺就好聲好氣地哄著,“那喝口粥,是你喜歡的米粒熬到開花那種,有米香的。”
他親自端著碗送到自己嘴邊,耿寧舒看了兩眼張開了嘴,四爺趁機又推銷,“之前你說吃水蒸蛋養元氣,還不用嚼,隻管往下吞就是了。”
拿她的話來堵她,她想了想又張嘴吃掉。鈕祜祿格格聽著一向嚴肅冷麵的四爺嘴裡說出“乖,這口吃了就不吃了,我不騙你,這次真的最後一口了”這樣跟哄孩子吃東西的話,真希望此刻自己聾了。
在四爺花樣百出的哄吃招式下,耿寧舒吃掉了一半的晚膳,他又端了藥過來,好在她還知道治病必須吃藥,沒再抗拒喝完了,也就沒有再出現他哄著的畫麵,鈕祜祿格格鬆了一口氣。不過她還是看到藥碗一離開耿寧舒的嘴邊,他就將預先準備好的甜口蜜餞塞進了她嘴裡。
耿寧舒染病的消息很快傳到了後院,福晉正在撚著佛珠誦經,聞言沒忍住在佛像麵前露出快意的笑來,“四爺馬上病愈而她病倒,這可真是雙喜臨門。”
李側福晉直接笑出了聲,出言譏諷道:“讓那小賤人上趕著去搶功,這下好了,賠了夫人又折兵了。這有的人呐,雖然使了低賤的手段勾了爺的心,還是沒福分。”
宋格格覺得很是可惜,耿寧舒本來就受寵,要再加上侍疾的功勞,以後肯定能擠兌死福晉,她默默給耿寧舒祈禱,一定要逃過這劫呀。
武格格更是擔心不已,拿了銀子想去托人照料,可她的手還伸不到前院去,日日去小佛堂抄經祈願。
核桃聽到了消息直接求到正院來了,“求福晉開恩,讓奴才去前院照顧格格吧,奴才不怕死。”
福晉才不會讓這樣衷心的宮女去照顧,隻道:“這病凶險,不能讓你前去冒險,你們且放心,前院的人定能照顧好耿格格的。”
耿寧舒院子裡的人無計可施,急得不行,還好張連喜找了機會通知他們,“耿格格有爺親自照看著,盯得跟眼珠子似的緊,你們且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