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爺借著還在正月,宮中慶儀多的由頭,沒有大請賓客,打算在府裡小辦一場,隻給福晉和兩位側福晉的家中送了帖子。
他怕耿寧舒吃心,還特意跟她解釋了一番用意,“皇阿瑪親賞已是令人側目,要是再大辦我擔心會惹來一些沒必要的事端。”
耿寧舒很理解,“我知道的,不管你怎麼做,肯定是對會會好。”
畢竟九子奪嫡才剛拉開序幕呢,康熙爺的一言一行都被揣摩得細致入微,自己這隻蝴蝶已經改變影響了很多東西,可不能把四爺的皇位給扇沒了。
她這樣信任自己,四爺心中既是感動又有些愧疚,會會的事自己還一直沒想好怎麼告訴她。
有幾次話都到嘴邊了,他還是沒忍心。等再找兩個醫術高明的神醫看過,等她身子恢複得好些,他深吸一口氣。
康熙爺知道了四爺洗三宴的安排,心下很是滿意,老四沒仗著自己給臉麵就大肆張揚,不趁機拉幫結派籠絡兄弟和朝臣,很好。
福晉這回接到消息,沒有再傻到認為耿寧舒和四阿哥是失了寵,她捏著手邊青花瓷茶盞的蓋子,輕輕敲了敲杯子。清脆的叮叮聲響中,她臉上浮起一個不懷好意的笑,難不成耿氏生的那個,真是個悶嘴葫蘆?
隔天是個晴空萬裡的好天氣,和煦的暖陽之下連風也柔和了。
收到請帖的各家都很給麵子地派了人來,作為親外祖家的耿德金和梁氏也一道來了,成為了眾人的焦點。
烏拉那拉氏和李家的人對他們更是又妒又恨,怎麼就能生出這樣得寵的女兒,又有了這樣會選日子得了萬歲爺關注的外孫!
耿德金和梁氏還是頭一回有資格參加這樣等級的宴席,剛開始還有些應付不過來,好在有位年輕的張公公來招待人,把人擋開不少。
梁氏仔細看了兩眼,認出來這張公公她見過,頭一回入府的時候,就是他親自捧了禮物讓自己帶回去的。她心下就明白了,這是四爺在替他們倆解圍呢。
洗三儀式是在後院舉行,夫人們可以過去,老爺們就留在前院喝酒談天論地了,梁氏走之前低聲提醒耿德金,“要是有什麼事兒,找那位張公公就成。”
進了後院,核桃已經在門口等著了,跟到她的身旁一同去了暖閣。裡頭已經布置完備了,朝著產房的方向已經設好了香案,上頭供著碧霞元君、送子娘娘、痘疹娘娘等十三位神像,擺了香爐壓了黃錢元寶,並十來樣各式糕點果子供品。旁邊又另支了兩張桌,放著待會洗三要用到的浴盆、喜果等一應用具。
後院格格之上位份的都來參加了,福晉八麵玲瓏地與夫人們寒暄,梁氏沒往上湊,就安靜地站在那跟核桃說起話來。
正午之後就到了吉時,四爺及時出現,隨著吉祥姥姥高唱一聲,“吉時到!”乳母抱著四阿哥出來,一暖閣的人目光都落在了小小的金紅色繈褓上。
吉祥姥姥燒了香,虔誠地帶著四阿哥一同祭拜了供奉的神明。
緊接著她擺出一個鯉魚浮雕的銀盆,倒上艾葉和槐條燒製的去穢浴水,“各位貴人,請添盆。”
四爺最先上前,舀了一勺清水在盆裡,又放了一塊金如意下去,吉祥姥姥高唱,“金尊玉貴,事事如意!”
福晉放了兩個金餜子,李氏放了一個,宋格格和武格格按照規矩各放了兩個銀餜子,其他的夫人們就不必破費了,抓了桂圓、紅棗、蓮子這些喜果添盆,每放一次就得吉祥姥姥一句吉祥話。
梁氏往盆裡放了兩個紅雞蛋,匆匆看了眼她的小外孫,裡頭的會會明顯沒被這陣仗嚇著,睜著眼睛淡定地看著,她心裡頓時柔軟得不知怎麼才好了。
四爺看著人一個接一個地上前,臉色越來越緊繃,等她們全都添了盆,就到了“響盆”這出重頭戲,吉祥姥姥要用銀盆裡的水清洗會會的身體,小孩子覺著不舒服哭出聲來,哭得越響越是吉利。
他望著供奉著的神明請求,“讓會會哭出來吧。”
福晉和李氏也很是緊張地關心這個結果,她們要看看這小子是不是真的連這種場合也出不了聲。
添盆結束,吉祥姥姥拿起一根銀棒槌攪動著盆裡的水,口裡念著,“一攪二攪連三攪,哥哥帶著弟弟跑……”
長長的一句祝詞說完,才抱起四阿哥動作輕柔地開始清洗,“先洗頭,做王侯,後洗腰,長得高……”
吉祥婆婆連著洗了好幾個地方,平常小孩兒到了這個時候已經哭不行了,可到了會會這兒,他睜著眼不動彈任由吉祥婆婆擺布,好像還覺得挺舒服愜意的。
她隻好圓場,“四阿哥如此沉穩淡定,以後定是大器之才!”
福晉和李氏這下終於確定了之前的猜測,這小阿哥真的不會哭!
四爺薄唇緊抿,心下苦澀,神明終究還是沒有顯靈。
就在這時,“當”地一聲,銀盆發出清脆的響,他有些詫異看過去,原來是會會舞動著手,用力將手上抓著玩的小元寶一下下撞擊著銀盆,發出的聲音響亮極了。
吉祥婆婆忙改口,“盆兒響震天,福氣衝雲天!”
四爺鬆了口氣,不愧是自己的兒子,竟被他湊巧糊弄過去了。最危機的一關過去,他臉上這才露出輕鬆的笑來,繼續看接下來的儀式。
清洗過後吉祥婆婆給四阿哥換上了大紅色的衣裳,拿一棵大蔥在他身上拍拍,“一打聰明,二打伶俐。”再將這棵蔥交到了四爺的手裡。
四爺行至外頭,用力將這蔥扔到了房頂上,吉祥婆婆又道:“四阿哥定是聰明絕頂。”
一項項儀式終於完畢,眾人圍著四阿哥看了幾眼誇獎了一番,四爺就迫不及待讓乳母抱著會會跟自己一塊下去了,福晉領著她們前往宴席。
四爺領著孩子行至無人處,就笑著輕輕刮了下會會的鼻子,誇獎道:“會會真聰明,做得好。”
小人兒又微微瞪圓了一雙眼睛,露出些許詫異的神色,隻不過四爺已經轉過了身,並沒有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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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寧舒還在坐月子,是不去參與洗三禮的,梁氏在宴席上稍微坐了坐就去雪綠閣看了她,見到她躺在床上就紅了眼睛,拉著她的手哽咽道:“閨女你受罪了。”
“沒受多大罪,”耿寧舒趕忙安慰她,“這孩子懂事,很快就出來了,不信你問核桃。”
梁氏摸了摸她的臉,“額娘生過孩子,哪裡會不知道。身上可還好,可有不痛快的地方?”
耿寧舒搖頭,“府醫每日來給我把脈,都說我恢複好極了。”
她不想梁氏再心疼自己,連忙叫來核桃,“把四阿哥抱過來讓額娘瞧瞧。”
這話一出,梁氏果然心思就飛走了,等到會會出現在門口,她立刻撒開了耿寧舒的手,快步迎上去。
耿寧舒:……果然是小的更招人。
梁氏直覺地伸過去抱,可手到了半空中又收了回來,這可是皇孫。
耿寧舒看到了,有些好笑又覺著心酸,“額娘快抱抱您外孫,看看長得像不像我?”
乳母將繈褓遞過來,梁氏這才小心翼翼地抱著了,坐到床邊才好好打量起來,眼裡滿是稀罕,“四阿哥長得真好。”
耿寧舒得意,“那必須,我生的。”
梁氏道:“跟你小時候是有幾分相像,不過仔細一看這輪廓和五官更像王爺。”
“額娘偏心,”耿寧舒噘嘴,“明明連四爺自己都說像我。”
梁氏忍俊不禁,“都做額娘的人了,還這麼孩子氣。”
耿寧舒靠在她肩頭,“那我再大也是額娘的孩子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