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家的車停在馬路門外,霍城沒有坐在車裡,而是筆直地站在車旁。沈謙上次見到他,他還是個十歲的毛頭小子,現在雖說也還是個毛頭小子,但十七歲的霍城,顯然長大了很多。
沈謙知道霍城的性格比一般的學生沉穩,但這會兒看到他,卻覺得他比自己想象中還要成熟。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清冷沉著的氣質,和出入高級寫字樓的精英相比,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的。
不愧是霍家教育出來的孩子。
“沈叔叔好。”霍城見沈謙跟沈綰盈一起出來,先禮貌地跟沈謙打了個招呼,“上次您送的點心很好吃,謝謝。”
沈謙笑著道:“那都是江瑜準備的,我還擔心你不喜歡。”
“我很喜歡。”
“那就好。”沈謙發現霍城這孩子看著沉悶,其實還會討人歡心啊,“那是我們給你的謝禮,謝謝你上次幫了綰盈。”
“應該的。”
沈綰盈等他們兩人寒暄完,才跟沈謙笑著道:“爸爸,那我先走了。”
“好,路上小心。”沈謙說完,也沒繼續死皮賴臉留在外麵,自己轉身回去。霍城這才把目光放在沈綰盈身上。
她今天沒有穿校</服,而是換上了一條磚紅色的長連衣裙,外麵套著一件白色的針織衫。針織衫的胸口處,還彆著一個精致複古的胸針。
她的頭發還是像平時那樣紮成半馬尾,馬尾上彆著一朵素雅的頭花。
“怎麼了?”沈綰盈看著霍城問。
霍城搖了搖頭,幫她打開了車門:“我們走吧。”
“好。”沈綰盈手上提著學生包,坐進了後座。
霍城等她上車以後,從另一側上了車。
車子一路往城外開著,沈綰盈雖然心裡好奇,但路上也沒有問什麼。霍城倒是在途中跟她說了一句:“稍微有些遠,要一個多小時才能到。”
“哦……”那還真是有些遠,“你不會真要把我賣了吧?”
霍城笑了笑,從車上找出一些零食給她:“這是我昨晚讓阿姨幫我準備的,你要是無聊,可以吃一點東西。”
沈綰盈沒想到霍城還細心地她準備了零食,許多還是她平時沒有機會吃到的:“我可以嗑瓜子嗎?”
“嗯。”霍城幫她把瓜子拿出來,將車上的垃圾袋遞給了她。
“謝謝。”沈綰盈拆開包裝,真的在車上嗑起了瓜子。
她現在在霍城麵前竟然這麼沒有包袱了!
沈綰盈一邊覺得自己不爭氣,一邊又放不下嗑瓜子的手。
她在平時真的幾乎沒有機會嗑瓜子,就算過年家裡會備上這些乾貨,她也不敢在她媽媽麵前吃。
霍城見她興致勃勃地嗑著瓜子,不自覺地勾了勾唇。上輩子也是他撞破她躲在雜物間吃泡麵後,她便在自己麵前逐漸放飛自我。
可能平時被壓抑得太久,她很喜歡吃一些跟高雅不搭邊的食物,比如泡麵,瓜子,小龍蝦,小龍蝦還一定要配啤酒。
有了零食,路上的時間變快了很多,車子開了一個多小時,抵達了一座修建在半山的彆墅。
“就是這裡。”霍城跟沈綰盈走下車,看著眼前的彆墅,“這是我爸爸買的一個彆墅,我媽媽生病時,就是在這裡休養了半年。”
沈綰盈愣了愣,環顧了下四周。因為在半山腰的緣故,這裡山清水秀,靜謐宜人,空氣也比城裡清新許多,的確是個養病的好去處。
“這裡,就是你說的秘密基地?”
“嗯。”霍城點了點頭,“媽媽生病的時候,我還在讀小學,我不能每天見她,隻能每周末坐我爸爸的車,來這裡見她一麵。”
沈綰盈嘴角動了動,想說你一定很想媽媽吧?可又問不出口。
“我們進去吧。”霍城看著她,“雖然我很久沒來了,但管家一直打理著彆墅,裡麵很乾淨。”
“嗯。”沈綰盈點點頭,跟霍城一起走進了彆墅。
管家似</乎知道他們會來,已經打開了門,在門外候著:“霍城少爺,您回來了。”
“嗯,這是我的同學,沈綰盈。”
管家看向沈綰盈,對她笑著道:“沈小姐好,請進吧。”
“打擾了。”沈綰盈一邊說著,一邊跟霍城一道走進去。
“你們想喝什麼嗎?家裡有紅茶、牛奶和橙汁。”管家站在一旁,詢問他們。
霍城問沈綰盈:“你要喝點什麼嗎?”
沈綰盈道:“我暫時不用,謝謝。”
管家看向霍城,見他也不算喝什麼,便道:“那你們有什麼吩咐,隨時叫我。”
“嗯。”霍城應了聲,看向沈綰盈的,“我們上樓吧。”
“好。”
這棟彆墅是有電梯的,沈綰盈跟霍城去了三樓的房間。
“我媽媽原來就住在這個房間。”霍城在房間裡環視了一圈,“這裡還和我印象中一樣。”
這個房間很大,除了擺著一張床,還有好幾排書架和一個書桌。房間裡一共開了三扇窗戶,兩扇都是衝著彆墅的花園,視野很好。
窗前還立著好幾個畫架,似乎以前經常有人站在這裡畫畫。窗戶下的牆邊,整齊地堆放著一些油畫,大多數都用白色的布仔仔細細地蓋了起來。
在剩下的那些畫中,沈綰盈一眼看見那副畫著橙樹林的油畫。
原來霍城是把它快遞到了這裡。
“我小時候每次來,都是到這裡找媽媽。”霍城走到書架前,看著上麵擺著的書,“有時候她會跟我讀書,有時候她會教我畫油畫。”
他說著從書架上取下一本書,正是他之前在閱覽室看過的那本《麵紗》:“這本書好像我爸爸我送給的她,有好幾次我過來的時候,我媽媽的床頭都放著這本書。”
他說著把輕輕翻開書的封麵,書的扉頁上寫著一句話――彆揭開這神秘的麵紗。
沈綰盈站在書架的那一頭,聽霍城一直說著他媽媽的事。終於,她違背了她媽媽平時的教育,開口跟霍城打探:“我之前聽你說,你媽媽的病已經治好了,那,她又是怎麼過世的?”
霍城微微抿了抿唇,把手裡的書放回原位,跟沈綰盈說:“我媽媽在這裡養了半年的病,身體已經慢慢恢複了。那個時候我爸爸告訴我,等到我暑
假,媽媽就可以回家住了。我很開心,終於可以每天見到媽媽了。但是在我放了暑假,想要去接媽媽回家之前,她突然出了車禍。”
沈綰盈一愣:“車禍?是意外嗎?”
“嗯。”霍城幾不可見地點下頭,“說是我媽媽身體剛恢複,不適合開車,她應該是中途有些不舒服,最後導致了意外。”
沈綰盈沒有再說話,她知道這個時候說任何安慰的話都是蒼白的。霍城走到她身邊
,換了一個輕鬆的話題:“你想看看當時我畫的油畫嗎?”
“好啊。”沈綰盈對他露出一個笑。
霍城小時候畫的那些油畫,都跟她媽媽的東西收拾在一起。他問了管家,從櫃子裡抱出一個紙箱子,把箱子打了開。
箱子裡果然放著不少他小時候的墨寶。霍城在畫畫上沒有他媽媽有天分,但勝在小朋友有豐富的想象力,所以他的畫大多看上去天馬行空,配上油畫的質感,倒顯得有些高級。
“你這是印象派畫法啊。”沈綰盈看著霍城畫的一副花園圖,語帶調侃地跟他道。
霍城自己也笑了笑,伸手去拿另外的畫。
彎下腰的時候,他看見箱子底有什麼東西在閃了下光。
他疑惑地將麵上的一副油畫拿開,在箱子角落找到一個打火機。
這是個十分普通的打火機,就是那種路邊小攤上隨處可買的塑料打火機。機身看上去很舊了,有明顯的使用痕跡。
霍城微蹙著眉頭,將打火機拿了出來。
這顯然不是他爸爸的打火機,他雖然很少見他爸爸抽煙,但他看過他身上的打火機,是很高檔的名牌貨。
這也不可能是他媽媽的,因為他媽媽不抽煙。
那麼,為什麼這裡會出現一個廉價的打火機?
他將打火機翻了一麵,發現打火機的背麵上印著幾朵雛菊。
霍城看著這幾朵雛菊,隱隱想起了什麼。
上輩子他回國後,在母親的忌日去祭拜過她。當時,他在她墳前也看到了一束雛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