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綰盈一驚,下意識扔開了手裡的刀。
空氣中有濃鬱的血腥味,她心裡一陣慌亂,強撐著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霍城?”
她喊著霍城的名字,朝入戶花園走去,越是接近,空氣裡的血腥味似乎也更濃。
她扶著牆,看見霍城跌坐在門邊,他白色的襯衫上染著刺眼的紅色,身下的地板淌著一大片血。
沈綰盈感覺自己呼吸一滯,心跳似乎都停了。
“霍城?”她喊出這兩個字的聲音帶著輕顫,她覺得她一定是還沒睡醒。
霍城自然沒有回應她,他閉著眼睛,額上的黑發垂下,就像平時睡著了那樣。
門外傳來高昂的狗叫聲,跟著是激烈的敲門聲,沈綰盈隻站在原地的,呆愣愣地看著地上的霍城。
如果是噩夢的話,快來個人把她叫醒吧。
沈綰盈再次醒過來的時候,人已經在醫院了。正在給她檢查的護士見她醒了,立刻出去把醫生叫了過來。
跟著醫生進來的,還有兩個她不認識的男人。其中一個拿出自己的警員證,給沈綰盈看了看:“你好沈小姐,我們是警察。”
一句“警察”,讓沈綰盈短暫空白的大腦慢慢想起了她昏過去之前的事。
沈綰盈的心猛地一緊:“我先生呢?霍城呢?”
警察看著她道:“你先生失血過多,送到醫院搶救無效已經死亡。”
沈綰盈像是沒聽懂他的話,抬眸看著他問:“你在說什麼?”
警察詳細情況跟她敘述了一次:“今天下午七點十三分,我們接到星湖夢景一業主的報警電話。他遛狗回家後,狗突然對著你家的門狂叫,他上前敲門無應答。因為聞到淡淡的血腥味,狗又狂叫不止,他猜測你們家出了什麼事,所以打電話報警。我們接到電話立刻趕往現場,破門而入後,發現你的先生霍城腹部被刺生命垂危,送往醫院後搶救無效。你就昏倒在他身邊,經過醫生檢查,你們兩人都有中毒跡象,不過你已經脫離危險,沒有大礙了。”
他說了那麼一大段話,沈綰盈隻聽見了“生命垂危”“搶救無效”四個字。
“不會的,你一定在騙我。”沈綰盈在安靜了一瞬後,情緒忽然有些激動,“霍城怎麼會死?他剛剛還在跟我過一周年紀念日。”
她毫不自知地哭了起來,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往下掉。旁邊的醫生見她情緒這麼激動,忙安撫道:“沈小姐,你懷孕了,你這麼激動會對胎兒有影響。”
沈綰盈整個人一愣:“我懷孕了?”
“是的,我們在給你檢查身體時發現的。很幸運,胎兒沒事。”
沈綰盈靜靜地看著他,隻不過眼淚還在不自知地往下流。
醫生側身跟警察說:“左警官,病人現在情緒十分不穩定,我建議你們等一會兒再繼續詢問。”
左警官看了坐在病床上的沈綰盈一會兒,點點頭叫上人出去了。
“左隊,你怎麼看啊?”跟在左警官身邊的小吳愁眉不展地問他,“我本來覺得就是沈綰盈做的,可是看她剛才的樣子,也不像在演戲啊。”
他們在現場找到了殺死霍城的凶器,上麵隻有沈綰盈和霍城兩個人的指紋。而且當時發現沈綰盈時,她手上還殘留著血跡。
房門是關上的,他們詢問了保安也調取了監控,在事發當天,沒有可疑人員進出過,基本可以排除外來人員作案的可能。
左警官略微皺著眉,思考著案情:“表麵上的證據看是這樣,但還有很多地方說不通。凶器是在餐廳發現的,而沈綰盈倒在入戶,她為什麼在殺了霍城之後,要把刀放到餐廳?這樣做的意義是什麼?”
“呃……”
“還有,沈綰盈自己也中了毒。”警方檢測了他們餐桌上剩餘的食物,確認有毒的是那個蛋糕。蛋糕在兩個人的餐盤上和胃裡都有殘留,可以確認他們兩人都吃了,“這個毒雖然不致命,但也會使人喪失行動能力,根據現場的血跡顯示,沈綰盈是從餐廳扶著牆走到入戶的,她當時已經很虛弱。可是霍城身上的那一刀,刺得十分有力。”
小吳道:“那她也可能是先刺了霍城,然後再吃的蛋糕,假裝中毒。”
“那個蛋糕是他們的周年慶蛋糕,如果她一直不吃,不會顯得不自然嗎?而且如果是這樣,她殺了霍城為什麼不乾脆直接跑了?留下來嫌疑也沒那麼容易洗清。”
“呃……”
“還有蛋糕本身,也存在很多疑點。”左警官捏了捏自己的太陽穴,如果沈綰盈不是凶手,那麼凶手是怎樣讓自己完全消失的?他的動機又是什麼?“更詳細的情況,還要等會兒問沈綰盈。”
“好的左隊。”
案件警方還在偵破中,但聞風而動的媒體,已經迫不及待地用上“沈家千金涉嫌殺夫,霍沈兩家徹底決裂”這樣聳人聽聞的標題。
霍家和沈家在A市都是有頭有臉的人家,當初兩家聯姻,媒體便爭相報道,一時風頭無兩。沒想到才過了一年,就鬨出“殺夫”的案件,霍沈兩家的股票都持續下跌。本就因為江瑾“洗.黑.錢”被牽連的沈家,這下更是雪上加霜。但這些豪門的狗血恩怨史,向來都是小屁民茶餘飯後最喜歡看的,這次還牽扯到殺人案,熱度更是居高不下。
幸好沈綰盈現在住在醫院,並且被警方監控了起來,接觸不到這些新聞。
警方在沈綰盈醒後第二天,再一次向她進行了訊問。
這次沈綰盈的情緒已經平靜了很多,隻有眼睛還微微泛著紅。
“不是我殺的。”沈綰盈看著左警官,不知道用鎮定還是麵無表情形容更好。
左警官道:“那你詳細說一下當天的情況。”
沈綰盈語氣沒什麼起伏地道:“那天是我們結婚一周年紀念日,我提現下班回家,打算做晚飯。我進小區的時候,保安說我有個快遞,就是那個蛋糕,是圓圓甜品店送來的。霍城回家以後,我們一起吃了晚飯,後來突然聽到樓道裡有吵鬨聲,持續了很久,霍城就說出去看看。他讓我待在餐廳彆動,我等了一會兒,見他沒動靜,就想去看看,結果我就昏倒了。等我再醒過來時,我發現手裡拿著一把刀。我很害怕,把刀扔到了一邊。我沒看見霍城,我就去找他,我當時身體很不舒服,我走到入戶花園,看見霍城倒在那裡,滿身都是血……”
說到這裡的時候,沈綰盈的情緒終於有了些變化,她緩了一會兒,才再次開口:“之後的事我就不知道了,我好像聽見有狗叫,有人叫門,等我再經過來,我就在醫院了。”
左警官聽她的敘述後,將其中的疑點一一指了出來:“我們問過圓圓甜品店的老板,他說沒有給你們寄過蛋糕。”
沈綰盈道:“那個蛋糕的包裝紙,刀叉盤子,還有蛋糕上的插牌,都是圓圓甜品店的,我收到蛋糕後,還發過消息感謝老板給我們送蛋糕,隻不過他沒有回我。”
這件事警方在調查圓圓甜品店老板的時候,對方也說過,信息跟沈綰盈的能對上。老板當時店裡正忙,八點過的時候才回複了沈綰盈,說他沒有寄過蛋糕,但當時已經晚了。
左警官道:“我們調查過圓圓甜品店,聽老板說你們關係很好,是這樣嗎?”
沈綰盈點點頭:“我高中時就認識老板,他是我小姨的好朋友。”
“那你認為他有動機給你們下毒嗎?”
沈綰盈沉默了一下,否認了這個可能:“我覺得不會,而且直接把毒下在自家的蛋糕裡,這點似乎說不通。”
“那你覺得蛋糕是怎麼回事”
沈綰盈道:“我猜是凶手提前在他們那裡買了蛋糕,將包裝紙、插牌和刀叉餐盤都保留了下來。”
左警官頓了頓,開口道:“是有這種可能,但也有可能是你自己這麼做的。你自己做了一個有毒的蛋糕,偽裝成是圓圓甜品店送來的,就為了事後嫁禍給他們。但你沒想到毒性並不能致死,所以你情急之下拿家裡的水果刀殺死了霍城。”
沈綰盈看向他,一雙黑眸沉靜卻又帶著尖銳:“不是,我為什麼要這麼做?我為什麼要殺霍城?”
“聽說江瑾那件事,跟霍家有關係,你是不是因為這個懷恨在心?”
沈綰盈反駁:“不是,你們警方辦案不是講證據嗎?聽說也可以?”
左警官極輕的哼笑一聲:“所以你認為江瑾的事跟霍家沒關係?”
“是的,就算有關係,我殺了霍城,我小姨就能被放出來了嗎?董齊威就能落網了嗎?”
左警官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問她:“如果凶手不是你,那凶手是怎麼進入你家的?在我們趕到的時候,你家的門完好無損,也沒有被強行打開過的痕跡。你家的密碼或者鑰匙,有給過其他人嗎?”
“沒有。”沈綰盈想了一會兒,跟他道,“當時我們聽到樓道有爭吵聲,霍城過去查看情況,門可能是他自己打開的。”
“於是凶手趁這個機會進來殺死了他,然後關上門離開?”左警官看著她,“可是根據監控顯示,案發當時並沒有可疑人員出入,凶手是怎麼隱身的?”
沈綰盈道:“這難道不是你們警方應去查的事?”
“行,那你認為誰有可能是凶手?你們平時跟誰結怨了?”
這個問題,從沈綰盈醒過來之後,她就一直在想,可想到現在,她也想不到是誰要這麼做。“我不知道,我們沒有跟誰結怨。”
左警官跟身旁的小吳對看一眼,結束了今天的訊問:“那今天就先這樣,你先休息。”
離開沈綰盈的病房,小吳又唉聲歎氣:“左隊,這案子我本來覺得挺簡單的,怎麼現在越整越複雜了?我看我們原來的推論就很正確,蛋糕就是沈綰盈自己準備的,結果沒把人毒死,隻能補刀。”
左警官道:“如果是這樣的話,沈綰盈給圓圓老板發的那條消息,就很可能讓她暴露。她不能控製老板回複她的時間,如果老板及時回複了,那就證明蛋糕的來源可疑,他們為什麼還要吃?”
小吳想了一會兒道:“也有可能是他們兩個聯手,故意製造了這個時間差,把鍋甩給一個根本不存在的第三人。”
左警官走出醫院,點燃一支煙,跟身邊的小吳說:“再去一次星湖夢景。”
星湖夢景現在入住的業主不多,霍城和沈綰盈的那一棟,一共隻住了六戶人家。案發以後,他們就挨個詢問了,當時在家的人,都說聽到了爭吵聲,而發生爭吵的,是住在六樓的一個女租戶。
“警官,你們之前不是已經來問過我了嗎?怎麼又來了?”徐惠玲因為等會兒有直播,所以在家也穿得很漂亮,還化了妝。左警官打量她幾眼,跟她道:“還有些細節需要了解。”
“好吧,請進。”徐惠玲隻好把他們請了進來。
左警官和小吳坐在沙發上,徐惠玲坐在他們對麵,朝他們笑了笑:“警察先生,我等下要上直播,所以希望你們能儘量長話短說。”
“好。”左警官答應得很爽快,“我們想再了解一下當天你和父母爭吵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