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雷德被桑若鎮定的態度感染,剛剛已經像費斯伯爵一樣絕望的他,如今卻又想起來,最差也差不過大少爺重傷將死,費斯伯爵卻不願賣掉祖宅救治的時候。
現在,蘭西爾家不過是被打回原形了而已,並沒有變得更壞不是嗎?
國師大人的管家在旁等著桑若三人緩過來,然後將三人原路送了回去,這位管家對桑若的態度雖然沒有方才熱情了,但也沒有刻意輕忽,反而在將人送到蘭西爾宅後,安慰了桑若等人幾句,桑若和特雷德都向這位管家道了謝。
當然已經完全心如死灰的費斯伯爵,還在不停念叨著“不可能”“怎麼會”的話,壓根聽不進去任何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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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以為走上巫師的道路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了,沒想到會出現這種變故。
放棄桑若是肯定不會放棄的,他已經受夠了沒有能力的任人宰割的日子,哪怕這個世界沒有人會刻意來危害他,桑若也不能容忍自己繼續軟弱無能地活著,將自由生存的希望寄托於命運的施舍。
絕、對、不、能。
國師大人這裡的路子走不通,桑若想了想,將目標放在了半年後巫師學院統招時的統一測試上。
現在的問題是,如何在那之前儘量多地修補自己的靈魂,讓自己能夠蒙混過去?
桑若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不知不覺進入了夢境。
不過夢境中醒來後,桑若還是在自己的屋子裡,自己的床上,隻是屋子裡多了一團灰褐色的光芒,那是上次在夢中嚇壞小堂弟時,意外收獲的莫名東西。
桑若又躺了一會兒後,起床走到了鏡子前,沒有小堂弟奧裡的夢境覆蓋,鏡子裡的他還是正常的自己。
桑若對著鏡子解開衣服,伸出手指,用指甲抵在了鎖骨下方……然後慢慢地往下劃。
“刺啦”皮肉仿佛衣服一樣被指尖破開,卻沒有流血。
鏡子中的桑若,打開了自己的胸膛,漸漸露出了皮肉下的內腔——空蕩蕩的。
果然。
桑若心道。
桑若將手伸進空蕩蕩的內腔中摸了摸,他靈魂中的心肝脾肺腎等內臟,都不在了,隻留下了一些連接那些器官的血管,血管似乎還在動的樣子。
沒想到,當初被不停割取內臟並催長出來,摧殘的不止是他的精神狀態,還有他的靈魂。
靈魂沒了五臟六腑該怎麼辦呢?如果他在夢裡割彆人的心臟,安在自己身上,不知道能不能用?
桑若沒想到自己連身體都換了,竟然還需要繼續為內臟的問題費腦筋。
“啊——!”
一聲童稚的尖叫聲劃破了桑若的寂靜,是小堂弟奧裡的聲音,遠遠地從外頭傳來。
桑若頓了下,拉上衣服,打開房門走了出去。
這也是一條,被欺淩的孩子們能夠進入的街道。
據說,
這些受欺淩的孩子們,會在這條街道上看到他自己。
看到街道上的那個自己,去買下他曾經被搶奪走的珍貴之物,也會去買下他仇人的眼睛,仇人的耳朵,仇人的大腦,仇人的各種東西。
之後,這個受欺淩的孩子,曾經被奪走的寶物會歸來,欺淩過他的仇人會目不能視,耳不能聽,腦子變得愚笨癡呆,甚至直接死亡。
至於要用什麼來買呢?大概隻有人偶街道知道。
……
桑若拿到奧裡從男爵家借來的《棕熊森林少兒校園讀物》,已經是五天後,隔壁男爵家的孩子班級旅遊剛剛回來。
今天,奧裡的稿件就會登上這期的夜之眠帝國八卦夜報。
奧裡給桑若借來書後,就開始坐立難安地在桑若身邊轉悠。
一會兒湊過來看看哥哥在看什麼,一會兒站起來繞著桑若走來走去。
奧裡來回走了三圈後,終於忍不住問:“哥哥,會有人喜歡看我寫的故事嗎?”
桑若翻著書,頭也不抬地應付著:“應該會有,我覺得你寫得挺好的,出版社不也說挺好。”
這本《棕熊森林少兒校園讀物》,據說是隔壁棕熊帝國某知名校園傳說改編。
聽說書中的主人翁,求學期間曾飽受階級欺淩……
不知是主人翁自己臆想,還是從哪裡聽說了人偶街道這個地方,一直期待能進入人偶街道,報複欺淩者們。
主人翁直至被欺淩死去也未能如願,死前曾發下咒誓,既然世間沒有這樣的人偶街道,他願意死後化身為人偶街道,迎接現世的客人們。
當然第一個客人,就是他自己……
聽了桑若的話,奧裡還是很緊張,繞著桑若來來回回走了七八圈,又忍不住撲倒在桑若的腿上問:“可是,可是萬一是出版社的編輯看錯了呢?其實沒有人會喜歡看我寫的故事?”
桑若伸手拍了拍奧裡的腦袋,示意他稍安勿躁,然後收回手的時候順便又翻了一頁,仍然頭也沒抬地說:“會有人喜歡的,也會有人不喜歡,做好心理準備就好。”
在桑若的安慰下,奧裡越來越惶恐了,腦海中甚至冒出了一堆‘小學生文筆’‘寫得什麼垃圾’‘這種狗屁不通的東西’‘完全不值得購買’‘嗬嗬’之類,來自四麵八方的嘲諷,壓迫得他幾乎無法喘氣。
奧裡覺得自己快要窒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