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大陸之大, 可謂蒼茫, 人於其中, 宛如蟲蟻之於森林一般。
而蒼茫大地之上, 有繁庶平安之所, 也就有陰暗詭譎之地。
要說誰最清楚其中的險惡,除了修真者, 武林中人,恐怕就是這些常年行走天下的商人們了。
從地處極西的西嶽山脈運送貨物去大陸東部,獲利不少,但是一路並不都是太平的。龍虎門的地盤覆蓋不過三千裡, 這三千裡內,幾乎沒有妖邪惡獸作祟, 大大小小有七八個王國, 算得上是一片樂土, 其中高清望就是裡頭一個小國的王子。
可是過了這黃金樂土般的三千裡,又還未到大陸中間段的繁華地區,便有幾千裡窮山惡水, 這裡的幾個國家, 背後都有不同的小宗門的扶持,連年征戰, 生活在這裡的平民,可謂是不善投胎了。
這一天, 他們到了一個叫作射的國邑。
這個國家很小, 一共不過十幾座城池, 射是其國名,也是其國都名。
傳說它的創國者是個蓋世英雄,曾經在彆的大國國君手下做將軍,因為立下不世功勳,他的主君要獎賞他,就允他全力射一箭,箭程所及,都作為他的封邑。
於是他便彎弓搭箭,一箭射出,這一箭,射出便沒影了。
仆從們追著這個方向去找箭,跑了三天三夜,才找到射出的箭支,於是那位國君不得不把自己一大半國土分給了這將軍。
還有一個說法是,其實沒那麼誇張,那個將軍的一箭確實射得很遠,但是並不至於是整個國家,而僅僅隻是射城,至於其餘的國土,那是他慢慢打下來的。
射城是個兵家要地,兩側都是大山,若不從此過,便要繞得極遠,因此也是過往商旅停留休憩的一個重要城市,可這裡稅收得很重,不但重,還喜歡卡和拿捏刁難他們,於是幾乎所有商隊到了這裡,都得去拜會和賄賂某個重要官員,將之當作保護傘。
這些官員往往會把自己的信物牌號給他們當作過關的一個憑證,有了這個,就不會被吏員兵丁們刁難。
紅棉商會拿的牌子是此地大司馬的,之前從東邊過來的時候,就是拿這個牌子通關,很好用,所以這次過關,他們依舊拿出了大司馬的牌子。
誰知道守關的低級軍官一看就臉色一變,說:“叛賊同夥,拿下!”
結果呼啦啦一群士兵一擁而上,貨物統統被封,商隊的人統統拿下,就連幾撥如蕭瑜洛涓這般依附商隊走的行旅之人也一起被拿了下來。
一眾幾百人各個被捆了起來,綁成一長串帶走,蕭瑜洛涓雖有反抗之能,此刻卻不便顯露,紅棉商隊的大掌櫃和幾個骨乾是又驚又怒又怕,塞銀子的塞銀子,哀求的哀求,可那些兵丁們銀子照收,頂多不踢打他們也就罷了,甚至還搜身,去搜他們身上的銀錢配飾,占為己有,搜到點值錢的,你搶我奪,嬉笑怒罵。
一時之間,城門口哭聲震天。
有那好心的,裝作在旁邊看熱鬨小聲議論,興許是故意說了讓他們知道:
“唉,又是一撥倒黴蛋!”
“可不是嗎?大司空大司馬他們的案子,牽扯了無數人,這些外來商旅也跑不掉,估計最後也是個死!”
“唉,這個國家,當下恐怕十之二三的人都被抓起來了,監獄早就關不下了!”
“關不下什麼呀,每天都一撥帶出城去殺死!死了一批再來一批,何愁關不下……我聽說,不論輕重,都是一死。”
“彆說了彆說了,不讓議論!彆把咱們也抓去了……”
眼看圍觀者的切切私語越說越多,便要士兵大聲嚷道:“上頭說了,再妄加議論者以同罪論處!”
這些圍觀者立刻便如鳥獸散了。
商隊加附庸者的三百餘人被綁成一長串,蕭瑜和洛涓也不例外,好在他們看上去年紀頗大,衣著雖是綢緞,卻頗為樸素,什麼首飾配飾一應俱無,所以也沒人留意他們,更不曾被搜身。
蕭瑜的性格,哪裡受得了凡人的氣,好在他自幼屢經危難,沉得住氣,這才沒有發作,但眼神還是掩不住偶爾閃過的寒意。
洛涓比他還要沉靜,乖乖地被綁在那一串中一起帶走了。
關押他們的地方還真的不是監獄,而是一處廟宇。這廟裡不知道是沒有僧侶還是僧侶也儘被殺了,如今全用來關押囚犯,連男女都不分,一古隆咚就關進去。
一大間裡關上百人。
一個老獄卒在柵欄外頭直搖頭:“這叫什麼事呀,男的女的全在一道,彆過幾天整出幾個孩子來……”
另一個年輕點的剔著牙說:“啊呸,弄什麼孩子?不過關兩天就拉出城……”說著手掌在脖子上一橫,做了個割喉的動作。
另一個吊兒郎當的獄卒探頭神秘兮兮地小聲道:“割什麼脖子呀,我聽說都是挖坑活埋,還是叫他們自己挖坑……”
“不知道啊,”年輕那個說,“帶人出城的都是國師大人的親衛隊,到底怎麼處置的誰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