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嶼跟許讓對視的五秒。
宋景鑠覺得自己身邊的空氣都要被剝離了。
沈清嶼的聲音比在電話裡聽還要溫柔幾分,一聽就知道是很有教養的翩翩公子,聚餐結束後那條語音,也是沈清嶼的聲音。
許讓比沈清嶼還高出一些,垂著眸看他,數秒之後才緩緩伸手:“你好。”
“我是白離的……”許讓頓了頓,齒間流轉最後還是化作三個字,“好朋友。”
除了好朋友這三個字,他竟然說不出其他關係,甚至把“好”這個字咬得很重。
“嗯,聽說過。”沈清嶼說,“麻煩你送小離來醫院了。”
他說完轉身,給許讓留下一句:“我進去看看。”
沈清嶼拉開門,神色溫和,很親昵地喊了聲:“小離。”
病房內的女聲很輕,但掩藏不住幾分上揚的尾調,像是甜蜜的心事,白離看著他,說:“你來了啊。”
仿佛是等了很久,終於等到這個人來。
就這短短的四個字,許讓覺得自己都也快窒息,被人摁住了命脈一般,呼吸收緊、急促又不安,心裡的城牆在一點點地瓦解潰散。
一個月前他們的見麵,白離對他說“你彆碰我。”,一個月後在醫院有另外一個人出現,白離對他說“你來了啊。”
許讓煩躁地情緒快要決堤,感情四溢。
“我出去一下。”他從衣兜裡摸了煙盒,往外麵走。
宋景鑠快步跟上去,還不忘跟醫生說:“稍微離開一下,我們等下回來,有什麼事的話麻煩您過來叫我們一下。”
夜色濃重,醫院裡特有的消毒水的味道飄散在空氣中,走廊外的小花園,哢嚓一聲響,猩紅的煙頭明明滅滅。
宋景鑠也點了根煙,但一直沒說話。
許讓不知道點了幾支煙,但是情緒一點都沒平複下來,他平時為了控製自己少抽點煙會少裝點煙在煙盒裡,煙盒很快就空了。
宋景鑠等他抽完煙才開口,問:“怎麼,什麼都不怕的許少爺也有這麼一天?”
“因為害怕她被搶走,所以煩躁地無法控製嗎?”
許讓沒回答,寒風呼嘯而來,他轉頭看了宋景鑠一眼,說:“宋景鑠。”
“你知道我什麼時候最害怕嗎?”
當情緒溢出的時候,他就會失控。
“什麼?”
“當我知道有的人真的會從我身邊離開的時候。”
許讓很少露出這樣的表情,也很少說這樣的話,每次有什麼人離開許讓都是滿不在乎的,他身邊從來最不缺的就是朋友和來往的人。
許讓這樣的人,隻要隨便招一招手就會有一大批人奔來,甚至不需要他主動,也會有人主動跟上來的。
宋景鑠很有自知之明。
他知道,就算是自己也很難在許讓心裡分到一塊位置。
男人靠在一旁,目光一凝,低語了一句:“可是我放不了手。”
-
病房內,白離把氧氣麵罩放在一邊,接受沈清嶼的盤問。
“怎麼回事?”
“心情不好。”
“不是跟同學出去聚餐嗎?怎麼會心情不好?到底發生了什麼?你出事的時候在哪裡?”
“嗯……在玩密室逃脫。”
“……”沈清嶼噎住,“老實說,什麼密室?”
“……一個黑暗的家庭故事。”
“你瘋了??”
“我提前也不知道是這個啊……”白離被沈清嶼說得有些心虛。
她的確不知道,不然也不會自己找罪受。
“你和許讓怎麼回事?”沈清嶼問,“我看他看你的眼神可不像是那麼簡單的,哦對了,他剛剛應該是把我當情敵了,眼神裡的敵意很重。”
“我們倆什麼也沒有。”白離回答著,“就是朋友,隻是朋友,什麼也沒有。”
說給沈清嶼的話也是說給她自己的話。
“可能是你的錯覺。”白離認真地說,“或者隻是許讓覺得你碰了他的東西,讓他很不爽。”
沈清嶼:……?
沈清嶼不了解許讓,但是白離了解,因為曾經也有過類似的事情,白離太了解許讓了,比其他任何人都要了解。
……
四年前的白離身邊的花花草草不少,雖然她一個都沒有用心,她隻是想利用這種莫名的戀愛關係來緩解自己的病症,她是病態的,沒有人可以理解的病態。
那些年白離沒少被彆人罵,無非就是賤/人,婊/子,垃圾。
許讓對她身邊的那些花花草草熟視無睹,從來都沒有表現出來過有什麼異樣,直到後來有一個人的出現,那個人跟白離之前交往過的人不太一樣,因為他太溫柔,讓人根本狠不下心來。
白離那一次也一如既往地沒有用心,因為身邊的人不管怎麼換,她都不在意,這個利用失敗以後再利用下一個人,人類是愚蠢的,並且總是不信邪的。
明明所有人都知道她這副德行,還是有人不斷地往火坑裡跳。
秦炤就是其中一個,不識好歹不知死活。
他追到白離以後,就算白離一直很冷淡,也從來都不讓他牽手不讓他擁抱,隻是掛個男朋友的名號,白離也從來都不會關心所謂的男朋友。
秦炤給白離送的早餐,她不想吃就送給了前桌,秦炤送給白離的禮物,白離收下後也不知道扔去了哪裡,以往她這樣的行為早就被提分手了。
但是秦炤堅持了整整兩個月,孜孜不倦,想用真誠的心感化白離。
白離提了無數次分手失敗,後來某天聚會,許讓正跟人打著牌,突然有人在桌上問了句:“白離最近跟誰談戀愛呢?”
另外一個人嗤笑著吐槽:“什麼啊,白離那個也能算談戀愛啊?讓哥,你說是吧?”
“你們讓哥又能好到哪兒去嗎?”白離睨了許讓一眼,他懶洋洋地靠著沙發墊,抽了張手上的牌。
許讓幾乎跟白離是同樣,甚至比她還要過分。
學校的小女生很多喜歡許讓這款,覺得他桀驁不羈,痞裡痞氣地總是能勾走小姑娘的魂,每個人都妄想自己能成為那個馴服野獸的天使。
可沒有人能做到。
“關你們什麼事?”許讓漫不經心地回答,“想怎麼談戀愛是我們的自由,不走心也有人要送上門,是我們壞還是他們蠢?”
“……你們倆這輩子也就這個德行了。”
“算了吧,你們這輩子與愛情無緣。”
“哎,許讓和白離這倆狗東西真的不配,不配被彆人喜歡。”
以前的許讓和白離從未在意過這樣的話,因為他們真的沒有覺得自己的生命中需要被彆人愛,白離之所以能跟許讓混得那麼熟,其實也有些同命相憐的味道。
都是同樣的,覺得“愛”存在在這個世界上是個胡鬨的笑話。
“你前男友還在每天早上給你送牛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