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悄悄降臨,月亮高懸,醫院裡還在忙碌,來來往往的人群完全不像是夜晚。
沈清嶼處理好許讓手上的傷口以後才終於找到機會休息,他剛剛出去就被白離攔下來。
“哥?”
“手上的玻璃碎片已經全部取出來了。”沈清嶼皺著眉,“好在沒有什麼大礙,不過這麼多玻璃碎片……”
“情況應該不簡單,可能有什麼事。”
就連沈清嶼都能意識到。
白離看著沈清嶼,眉頭也開始緊蹙著,她說:“嗯,好,我去看看他。”
“這個應該不用住院吧?”
“不用,已經消毒包紮了,他回去以後自己需要注意點,傷口都不深,剛才取的時候麻藥都沒打。”
“好。”白離應著。
“我先去換衣服,你先跟許讓聊會兒。”
他們說完,沈清嶼往旁邊的休息間走,許讓從手術間裡出來,手臂上還纏繞著紗布。
白離站在原地看著他,許讓就這樣緩步走過來,步伐都還有些不穩。
他站在白離麵前,沉默了兩秒沒開口,白離正打算開口的時候突然感覺到一道重量壓在了自己的身上。
許讓彎著腰,頭搭在了她的肩膀上,半個身體的重量都壓在了白離的身上。
旁邊過往的行人看著他們,有人回頭看見還會竊竊私語,猜測兩個人之間發生了什麼。
許讓就這樣埋在她的肩上好一會兒,最後才氣息很輕地說了一句:“我回來了。”
白離一隻手懸在半空中,僵著,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輕輕放下去,搭在許讓的背上。
“嗯。”
沒事就好,她也去追問那麼多了,等到許讓想說的時候一定會說的。
-
白離把許讓送回了家,是他在市中心那邊的公寓,地址是許讓告訴她的。
新建的公寓都是密碼鎖,許讓抬不起右手,看了白離一眼。
“密碼是你的生日。”
“……”
白離沒說話。
“你不問我為什麼嗎?”
“問什麼。”白離說,“問你為什麼用我的生日當你家房門的密碼,而不是你自己的生日?”
白離說著,就輸入了自己的生日,房門果然打開了。
許讓沒有騙她。
“你果然不會問。”許讓無奈輕笑。
白離先進去摸索了半天,隨便猜了一下開燈的位置,她把燈打開,站在門口看著。
裝修是很明顯的風格,就是許讓的風格。
簡單的深色為主的基調,家具都是白色或者黑色的,一看就是性.冷.淡風,家裡也幾乎沒有什麼裝飾品。
“你一個人住這裡嗎?”白離站在門口,還沒換鞋。
許讓家裡很乾淨,因為沒有太多亂七八糟的東西,他又收拾得很整潔,地板甚至都在反光。
她不太好意思直接穿著鞋踩進去,那樣的話應該會全是她的腳印。
“怎麼不進去?”許讓站在她身後,彎腰附在她的耳邊說。
他似乎很疲憊,精力還沒有恢複好,跟白離說話的時候聲音都很輕,為了讓她聽見自己說話,他都是彎腰在她耳邊輕聲呢喃。
低語著,像是在訴說情人之間的秘密。
“有備用的拖鞋嗎?”白離問,她沒轉頭。
因為這個姿勢轉頭的話,一定會不經意地擦過他的唇。
“沒有。”許讓回答。
“那你自己好好休息,我就……”
不進去了。
她的話還沒說完,身後的男人又開了口:“那是對彆人來說。”
“嗯?”白離稍微愣了一下。
許讓往前走了一點,站在她身側,抬起一隻手伸手去拿頭頂上方櫃子裡的東西。
許讓從裡麵拿了一雙拖鞋出來。
女士的。
白色的。
而門口放著的那雙男式拖鞋,黑色的,黑白正好配了對。
“這雙是你的。”
白離愣著,看著許讓吃力地想要把那雙拖鞋的包裝拆開,他隻能用左手,有些使不上力。
她從許讓手裡接過去口袋,自己垂著眸拆開,許讓也沒動,似乎就看著她拆開那雙拖鞋。
白離一氣嗬成地換上,她走進去看著許讓,他靠在旁邊的櫃子旁,燈光從頭頂上打在他的身上,臉上的光影交錯。
他站在燈光之下,懶洋洋地靠在那邊,隻是轉頭睨了她一眼,一副繾綣的樣子,沒有說話。
明明他的一隻手都還包裹著紗布,卻裝作什麼事情都沒有。
白離站在裡麵,看著他,說:“不進來?”
“怎麼又不問?”許讓偏頭看著她,“你還是喜歡什麼都不問。”
“我覺得沒什麼好問的。”白離說。
她應該問什麼?問許讓的密碼是為什麼,問許讓為什麼準備了她的拖鞋,難道是因為喜歡她嗎?
可是他前段時間就說了喜歡。
白離覺得沒什麼好問的,有的事情她自己就可以猜到結果,那麼顯然的事情她根本不需要多做考慮。
她也不想在這些事情上浪費精力。
許讓這才動身去換了鞋,一步步地朝她走過去,最後站在她麵前,僅僅是半米的距離,甚至能聞到對方身上的味道。
他的右手輕輕地抬起來,想要去觸碰她。
“你說我自己帶著傷的話,要怎麼才能碰到你。”
白離稍微怔了半秒,看著他努力抬起來的右手,雖然沈清嶼說傷口不算深,清理碎片的時候就連麻藥都沒有打。
沈清嶼說,以前也處理過類似的傷口,之前來了個花臂的強壯男人,取碎片的時候都痛得嗷嗷叫。
但是許讓一聲都沒吭,到最後話都沒說一句。
隻開了走廊的燈,燈光不算明亮,白離看著他,看到許讓的眼神裡有幾分隱忍。
是秘密啊。
是她不知道的秘密。
白離以前以為自己非常了解許讓,結果前兩天才知道原來他還有那麼多故事是她不知道的。
白離伸手抓住他的左手,牽著許讓的手放在自己的臉上。
“你還有另外一隻手不是嗎?”
這次換許讓愣了一下,他突然說了一句:“所以其實可以選擇另外一個方式對嗎?”
“你又不是隻有一個選擇。”白離說著,“你明明還有彆的選擇。”
白離知道許讓的話裡一定有彆的意思,但具體是什麼她就不知道了,現在許讓的情況她還不清楚。
但是把他從這樣的情況裡拽出來,是她應該做的。
白離說完,認真地看著他,她正觀察著許讓的表情變化,突然就感覺到自己腰間一股力量,他用左手扣緊了她的腰。
許讓抱著她,低頭輕輕地把下巴放在她的頭頂。
“你說的沒錯,我明明還有另外一隻手可以選擇。”許讓輕歎著,“你什麼都不問的性格還真是一點都沒變。”
如果是以前的許讓,大概也不會解釋吧。
可是許讓現在想要解釋。
他原本也是不會解釋的,什麼事情都是不會主動的,但是後來有人告訴他。
“要修複一段關係是很難的,如果你不主動建立一段關係,你們之間就會這樣結束,要很努力才可能可以重新得到,並且就算那樣可能也會有遺憾。”
他不想結束,不想留下太多的遺憾。
這一生本來就已經足夠艱難了,當他意識到白離是自己這黑暗世界中唯一活著的生物之時,他就知道必須要抓住她了。
白離就這麼被他輕輕抱著。
其實許讓抱得不算緊,她隻要稍微一用力就能掙脫,但是白離完全沒有動。
貼緊著的兩個人,她甚至能感覺到許讓有力的心跳。
就這麼安靜,不帶有任何其他意味的擁抱,他們很久都沒有過了。
單純又美好。
白離就這麼靜靜地聽著他的心跳很久,情緒意外地非常緩和,沒有緊張也沒有任何反感,她的心像春天的湖水。
還鋪滿了落下的花瓣。
已經很長時間是一灘死水了,但是這一刻好像突然變成了鮮活的。
許讓讓她坐在他腿上的時候,她的心沒有波動過,許讓突然湊過來吻她的時候,她的心也沒有波動過。
就連他已經把她壓在沙發上深陷,她的心也是平靜的。
“阿離。”
許讓輕聲開口,緩緩地開始述說。
“拖鞋為你準備的,從我搬家進來就一直放在那裡,大概放了兩三年,沒有彆人知道也沒有彆人動過。”
“是我藏在鞋櫃裡的秘密。”
“每次有彆人來的時候我都說家裡沒有多餘的拖鞋,因為這雙就是屬於你的。”
白離聽著,“嗯”了一聲以後問:“為什麼是情侶款?”
“你就應該跟我用這樣的。”
“……”
這是什麼流氓行徑?
“我們難道不就是這樣嗎?”許讓突然輕嗤,“什麼都要一樣,就像情侶一樣,我們的紋身不也是一樣嗎?”
一起去紋的。
差不多的圖案。
都是字母,隻是白離手上的是“r”,許讓手上的是“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