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雲籠罩, 厚厚的積雲把天空壓得很低, 不太好的天氣讓行人都提不起勁。()
外麵下了毛毛細雨室內的人卻渾然不覺。
程梔和白離站在料理台前,兩個人都低頭在弄著自己碗裡的調料,程梔往白離碗裡舀了幾大勺花生碎。
“好久沒一起吃火鍋了, 你習慣還是沒變吧?”
白離看著自己碗裡堆積成小山坡的花生碎,笑了笑:“沒有, 你還是很了解我啊。”
本來還笑著, 程梔突然咬了咬牙,她回頭看了一眼窗邊的位置, 男人修長的雙腿交錯著, 手隨意地搭著。
就一副慵懶浪蕩公子哥的樣子。
程梔轉頭回來以後用舌尖抵了一下後槽牙,她說:“我也覺得我應該挺了解你的。”
“但是你怎麼突然跟許讓在一起了?”
白離十分淡定地往自己碗裡加了點小米辣,垂著眸說:“我們在一起快一周了。”
“忘了告訴你……”
白離覺得自己跟許讓在一起了這件事似乎並不是什麼大事,一切都是順其自然, 他說試試,她說好。
就算在一起了生活也沒什麼變化,她還是該做什麼做什麼, 大多數的時候都窩在家裡畫畫,最大的改變大概就是許讓有時候會來接她一起去環球中心。
要走的時候接她一起走, 偶爾一起吃頓飯,偶爾去對方家裡留宿。
其他的任何改變都沒有, 他們倆都做著自己的事情, 除了關係的微妙轉變, 他們好像還是跟以前是朋友的時候一樣。
程梔輕皺眉, 忘了告訴她是什麼理由?
“這麼大的事情你都能忘呀。”程梔說著,倒也沒責備她。
“因為我覺得我們之間沒什麼改變。”白離端著碗轉身,準備往那邊走。
程梔在她旁邊走了兩步,突然問她:“你知道為什麼你覺得沒有改變嗎?”
“嗯?”
“因為你和許讓其實一直都是這樣的,隻是你自己很多事情沒有意識到。”程梔說,“你自己都說之前跟許讓的關係很畸形。”
“早就越過了朋友的界限,明明什麼親密無間的事情都能做,但是還是沒有在一起。”
以前作為朋友是畸形的,現在變成了戀人反而顯得正常了。
兩個人快走到他們的桌子,程梔伸手拍了一下白離的肩膀,說:“其實……”
程梔說話的時候許讓剛好抬了頭,他的目光跟白離的交織在一起。
白離一邊跟許讓對視著,一邊聽到程梔在自己耳邊說:“其實你跟許讓在一起,隻是回歸了正軌。”
沈清嶼不是那麼喜歡許讓,但是程梔沒有那麼討厭許讓。
畢竟五年前她也看到了許讓對白離好的樣子,沈清嶼沒看過所以一直覺得許讓會給白離帶來一些傷害,但是程梔很清楚在那些傷害麵前,明明還有更多的彆人沒看到的東西。
其實程梔一直不是非常排斥許讓,隻是之前白離的情況太不穩定了,她隻能讓白離遠離許讓。
可是程梔懂一個道理。
有的人是你一輩子都無法放下的。
兜兜轉轉這麼多步驟,最後白離還是選擇了跟許讓在一起,不管到底是不是真心的。
但是程梔知道白離是真的這輩子都擺脫不了許讓的,就讓他們倆這樣糾纏下去吧。
或許,萬一……
萬一許讓能再救她一次呢?
-
三個人這頓海底撈吃了很久,程梔跟許讓也算是老同學很久沒見麵,難免要敘一下舊。
他們從海底撈出去的時候,外麵那場雨已經停了,隻有地麵上一些斑駁的水漬昭示著剛才突然來了一場雨。
程梔自己開了車,在門口就跟他們倆道了彆。
程梔走了以後白離和許讓才往停車的方向去,不知不覺之間已經是一月底,馬上就要到農曆新年,但接上一點要過年的氣氛都沒有。
兩個人慢悠悠地走著,白離把手放進自己的衣兜裡,包裡還有糖紙,指尖把塑料搓得唰唰響。
沒有人打破這份沉寂。
許讓沒問白離今天在畫室都做了些什麼,白離也沒問今天許讓來這邊乾什麼。
旁邊有一對嬉笑打鬨的情侶走過,女孩子把自己的手放進男朋友的脖子裡。
“好冷好冷啊,給我暖暖手!!”
“喂!”男生止住腳步,“這麼冷的天你把手往我脖子裡伸!”
男生倒也沒生氣,就是小情侶打情罵俏。
他們倆走過以後,白離突然聽到身旁低沉的男聲:“你冷嗎?”
“我不冷。”
許讓:……
又走了一段。
許讓再次問了一遍,“真的不冷嗎?”
“真的不冷。”
白離回答完,聽到了前方某家店傳來的音樂,路過了這麼多店終於有一家放著新春拜年的歌了。
她的腳步不自覺地加快了一些。
許讓看到白離突然走著走著就走到自己前麵去了,停在那家店門口。
他原本以為白離是突然想買店裡的東西,但是許讓一抬頭看到招牌上寫的——中老年服裝。
許讓突然就覺得這個事情不對。
他沒問,轉頭看到白離站在門前認真傾聽的樣子,似乎這一首新春祝賀歌是什麼天籟之音。
白離一直等到這首歌放完,下一秒響起大街小巷怔紅的“野狼disco”的時候她才轉身邁步離開。
許讓走在她身側,沒再問她冷不冷,直接伸手把她的手從她的衣兜裡拿了出來,他的手掌包裹著她的。
溫暖著每一寸的肌膚。
剛才他們車停得遠,現在要走上一小段路,街邊其實很吵,還有很多小商販在叫賣,甚至跳廣場舞的阿姨也還沒下班。
但是白離這一刻卻突然覺得自己的心情很平靜。
伴隨著這些雜亂無章的聲音,白離緩緩開了口,她說:“阿讓。”
“你喜歡新年嗎?”
許讓有些微愣,他沒有來得及回答,就聽到白離慢悠悠地繼續說著:“其實我還挺喜歡農曆新年的。”
“小時候我家過得不是很好,就跟我喜歡表姐來我家玩的時候一樣,我也喜歡新年的時候有其他親朋好友到我家裡來。”
“那個時候是家裡最熱鬨的時候,我爸也不會打我們。”
“去彆人家拜年的時候還能玩到很多新的東西,吃到很多好吃的,那會兒我們那邊的習俗是初一到初七每家每戶挨著吃。”
一周的安寧和幸福。
白離說著,唇角不自覺上揚起來,“我也曾經那麼期待新年啊。”
所以一聽到新春賀歲的這些歌她就覺得這個世界上還有一些人情味的。
雖然現在的年味漸漸淡了,現代人的年過得越來越隨便,就連紅包都變成了微信紅包,但還是有那麼一些傳統的東西永遠留在骨子裡。
許讓一直安靜地聽著,隻是握著她的力道越來越緊。
誰都不是生性寡淡。
白離也一樣,她曾經也隻是個普通的小女孩,對這個世界抱有許多的期待。
“阿離,今年新年我們一起過吧。”
-
年前。
農曆二十八,眼看著新年就隻有兩天就要到來,白離和許讓都分彆接到了家裡打來的電話,很巧的是他們接起電話的時候都剛好在一起。
江苗是早上打來的,先是跟白離寒暄了一些,問她最近情況怎麼樣,白離很流暢地撒了謊,說一切順利不用擔心。
江苗沒再繼續追問,最後才問她:“小離,你要回來過年嗎?”
白離雖然早就知道江苗一定會問她回不回去過年,倒是江苗問出來的時候白離還是沉默了很久,她許久之後才緩緩開口說:“我不回來了。”
江苗沒說什麼,沉沉地應著:“好。”
電話掛斷後,許讓遞來一杯水,他靠在沙發旁邊問了她一句:“還是決定不回去嗎?”
雖然之前許讓提過要兩個人一起過年,但是白離其實當時也沒答應下來,就覺得笑笑就過去了。
現在回頭來看看,難道真的要跟許讓一起過新年嗎?
在她心中農曆新年的分量比公曆要重得多,有中國傳統味道的新年才是她心中真正的新年。
白離抿了口水,淡淡地回答:“嗯,不回了。”
“怎麼?”許讓還是問了。
按理來說誰都是想跟家裡人團圓的,許讓也看出來白離真的很在意這個新年,所以當時才會提出來要一起過。
對他來說其實都一樣。
畢竟團圓是給有家的人的。
白離斂著眸,最後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對他說:“我跟家裡關係不好。”
輕描淡寫的帶過一句,也隻有她自己知道裡麵藏著多少故事。
許讓沒細想,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說:“那今年我們一起。”
許明達那邊則是晚上很晚才打電話來,開口隻說了一句,幾乎是命令式的語氣:“大年三十回來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