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很快過去。
荊梵音原本以為跟越世英補習的這段時光,會非常波瀾壯闊,就算因為人數的原因,無法達到清宮劇的級彆,但起碼也會是個宅鬥文的段位。
結果卻出人意料。越世英非常儘職儘責,仿佛完全忘了跟她的情敵關係,嚴師形象從第一天補課就落實得十分到位,嚴厲程度,跟她在B區A班的班主任溫汀詞相比,實在有過之而無不及。
導致荊梵音到後來也跟著忘了,自己跟越世英是情敵,差點真情實感地認了這位越老師。
最後一天補課結束,臨走前,越世英望著她,一番打量後,蹙著眉心,自言自語嘀般咕了句:“我始終不明白,除了這張臉,似槿還能看上你哪裡。”
似乎也沒指望她能回答得出來,越世英嘀咕完了,收拾好東西,徑自離開。
荊梵音本來都想站起來鞠躬說老師再見了,結果聽了越世英這聲嘀咕,才恍惚間找回點心態,稍微端正了彼此情敵的嚴肅身份。
她琢磨了下越世英嘀咕的那句話——除了這張臉,似槿還能看上你哪裡——嗯,好像沒什麼毛病。
荊梵音抬手摸了摸臉,手感很不錯,嫩嫩滑滑的。
難道尹似槿真的是看上了她這張臉?
也不能啊,靡音跟她長得一模一樣,要是看上這張臉,為什麼偏就看上了她呢。
荊梵音想了一會兒,想不出什麼所以然,就不打算想了,也完全沒有要去問尹似槿的意思。
萬一她真要去問了,尹似槿一想,給想明白了怎麼辦。
荊梵音搖搖頭,交到個這麼好看的男朋友不容易,不能作死。荊梵音拋棄危險想法,伸了個懶腰,去廚房找酸奶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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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一下開學第一天。
荊梵音分到了新班級,新班主任看上去很和藹,是個滿頭白發,高挺鼻梁上架著無框眼鏡,一身西裝收拾得很乾淨的混血老紳士。
新班級的班級氣氛也很好,總結四個字,安靜,專注。總之就是在這樣的氣氛下,上課打一會兒小差,都感覺是在犯罪。
上午的課結束,到了午休時間,尹似槿早上說過中午學生會要開會,荊梵音就沒去找他,直接跑去跟開學後分到其他班的越渺瑆和荊莫澤會合了。
三人一見麵,荊梵音就被熱情地圍住。
越渺瑆和荊莫澤把荊梵音上上下下看了一圈,再三確定小夥伴臉色紅潤,皮膚白皙,身姿窈窕,還是跟以前一樣,漂亮得讓人嫉妒,也沒缺胳膊少腿,兩人這才鬆了口氣,停了下來。
一邊走進食堂,荊梵音一邊回答小夥伴關切的詢問,等上了食堂三樓,找到一個靠窗的角落坐下,越渺瑆和荊莫澤想問能問的問題,也差不多問完了。
飲品先送了上來,餐食還需要等一會兒。
荊梵音對送餐的服務員說了聲謝謝,再回頭,就見對麵兩人都在低頭看手機,神色嚴肅焦灼,不知道在看什麼。
荊梵音隨口問了句。
荊莫澤回答說在等短信,少頃,似乎想起什麼,又一抬頭問:“對了梵音,你的推薦信是誰給你寫的?雖然似槿哥哥因為親屬關係,不能做你的推薦人,但肯定給你找了個聲望很高的前輩吧?”
荊莫澤語氣篤定,一臉好奇地等答案。
旁邊越渺瑆聽聞,也放下了手機,朝荊梵音看過去。
荊梵音眨了眨眼:“什麼推薦信?”
荊莫澤:“……”
越渺瑆:“……”
兩人對視一眼,俱是一臉驚訝,又同時回頭:“你不知道什麼推薦信?”
荊莫澤跟越渺瑆異口同聲的默契,唬了荊梵音一跳。
迫於對麵氣勢壓力,荊梵音不自覺向後靠,底氣不太足地小幅度點頭,“啊……”了一長聲。
荊莫澤越渺瑆皺眉,又匪夷所思地互看一眼,確定梵音是真的完全不知道怎麼回事。歎口氣,荊莫澤放下手機,開始普及幾乎全校皆知的學生會招新流程。
大致與社團招新形式差不多,隻有兩點區彆。一是學生會招新不接受紙質簡曆投遞,隻能通過網上電子形式投送,因為每年想進學生會的人實在太多。二是除了個人簡曆外,還需附有推薦信,沒有推薦信的簡曆,一律不予通過。
這第二點間接導致,曆來能進學生會的,幾乎都是A區學生,畢竟所有資源都是有限的,人脈資源更是如此,甚至跟其他各類資源相比,更為珍貴。所以每一次大考過後,學區間發生人員流動,進入A區的學生第一件事就是嘗試進入學生會。
而推薦信的要求也有明確規定。一是推薦人與被推薦人不能是親屬關係。二是推薦人必須是或曾經是學生會成員。
還有一條不成文,沒有明確寫出來,但大家都心知肚明的規定是,推薦人現任或曾任學生會中職位越高,推薦信含金量越高,就等同於被推薦人進入學生會的幾率,以及進入學生會後的起始點將會越高。
荊莫澤解釋完,托著下巴,望著荊梵音,失望地搖頭:“難怪明明是雙胞胎,你以前的存在感相比起來卻幾乎為零,梵音啊,你也太兩耳不聞窗外事了。”
忽然找回了點“我是穿成了狗血文裡最慘女炮灰”的真實感的荊梵音:“……”
行吧,你就這麼認為吧。
想到剛穿過來的時候,原身手機通訊錄裡,一隻手的手指就能數過來的聯係人,荊梵音覺得,荊莫澤認為的……可能也沒錯。
回過神,荊梵音覺得自己聽明白荊莫澤的解釋了,點點頭,哦了聲,表示自己懂了。
因為從沒動過要進學生會的心思,荊梵音覺得,聊到這裡也差不多了,正好這時候餐食送了上來。
隻是對麵的越渺瑆卻似乎有些欲言又止,猶猶豫豫地張了張嘴,還沒出聲,桌上一聲震動,荊莫澤的手機進了短信,下一秒,又聽叮一聲,越渺瑆的手機也響了。
兩人連忙拿起手機查看。
荊梵音拿著銀勺,努著腮幫,咀嚼口感香滑的咖喱飯,望著對麵神情緊張看著手機的小夥伴們,聽見聲嘭,她的手機短信音效。
愣了愣,荊梵音放下勺子,解鎖點開短信。
短信行文十分官方,告知她已經通過學生會第一輪簡曆篩選,學生會秘書處邀請她下午放學後,務必在XX時間前,前往學生會XX樓XX教室,進行第二輪麵試。
一口飯還沒咽下去,荊梵音粉嫩的腮幫鼓鼓:“???”
第一反應是,發錯短信了?
轉瞬,近半年被各種突發事件訓練得越發警惕的神經,又莫名覺得,這套路,有點熟悉哦……
荊梵音皺著眉,對麵忽然歡呼,荊莫澤激動地說,他真被秘書處挑中了,短信讓他明天去麵試,跟著越渺瑆也高興地表示,她也收到了學生會組織部明天下午的麵試邀請。
荊梵音頓了頓,看回自己的手機,小腦袋忽然迸現睿智的閃光。
她想著,荊莫澤投了簡曆,學生會秘書處讓他明天去麵試,她沒投簡曆,短信也自稱學生會秘書處的,卻讓她今天下午麵試——時間不符合。
過了幾秒,荊梵音雙眼微微睜亮:我懂了!
看來又是哪個看她不順眼的想整她,冒充學生會成員,哄她去麵試,實則就是等她自投羅網。她要放學真去了對應教室,等著她的恐怕不是什麼好果子。
荊梵音抿著唇,兀自肯定地點點頭。
她覺得自己分析的沒錯,人果然是吃一塹長一智,她如今已經能熟練看穿對方的套路了。
想騙她,哼沒門!
荊梵音放下手機,繼續吃飯。
對麵兩人興奮完,荊莫澤瞧見梵音剛似乎也有收到短信什麼的,但看完了臉色不太好,隨口就問了一句。
荊梵音也沒隱瞞,直接說那是騙子短信,還簡單複述了短信內容。
荊莫澤和越渺瑆聽聞後,詭異地沉默了一秒。荊莫澤放下剛拿起來的餐具,問梵音,能不能看看她剛收到的短信。
荊梵音抬起眼,覺得沒什麼好看的,但也沒拒絕,直接解鎖手機,點開那條短信,遞給他看。
過了大約半分鐘,腦袋湊一起,看完短信內容,又認真核對了發件人電話號碼的荊莫澤跟越渺瑆,同時抬頭朝吃飯正吃得香的梵音看過去。
“梵音……”
荊莫澤喊了她一聲。
荊梵音“嗯?”一聲抬起頭。
猶豫了兩秒,似乎覺得用說的不夠具體,荊莫澤直接點開自己手機裡那條學生會邀請麵試的短信,連同梵音的手機,一同遞到她眼下。
荊莫澤點了點兩個屏幕上,短信發件人號碼一欄。
荊梵音小手捏著銀勺,眼睛順著他的指點看過去。
咦……這倆兒號碼怎麼長得有點像?
左右再仔細對比。
荊梵音:“!!”
這騙子的號碼居然跟荊莫澤收到的學生會秘書處的號碼一模一樣?!
小小的腦瓜被大大的問號占據。
荊梵音小手捏緊了銀勺,蹙著秀氣眉心,睜圓一雙桃花瓣似的眼,漂亮的臉蛋上,表情乖憨,十分費解。
越渺瑆忍不住笑出了聲:“梵音,你剛剛說不知道推薦信怎麼回事的時候,我就想說了,假期的時候,我在姐姐的書房裡不小心看到過一封推薦信,想到姐姐那段時間在給你補課,我就猜應該是給你的。”
荊莫澤驚訝了:“似槿哥哥竟然請動越世英給梵音補課,還給梵音寫推薦信!”
那可是過往學生會曆任會長中,名聲最好的女神會長,影響力可非同一般的。
再看梵音一無所知的樣子,那簡曆和推薦信,看來也是似槿哥哥幫梵音搞定的了。
忽然想到寒假為了推薦信,厚著臉皮去步家找表哥,被抱著大抱枕一臉沒睡醒的步微生,一腳踹出門的自己。
荊莫澤:“……”
感覺自己是顆檸檬,就很酸。
彆人家的哥哥,溫柔又強大。
他家表哥,除了抱枕是親的,其他都是撿的,包括他。
荊梵音聽後,愣了愣,半晌才回過神。
她放下銀勺,拿起手機給尹似槿發短信確認。
越渺瑆微笑看著梵音嚴肅認真的小模樣,忽然想到,越世英臉上偶爾流露出的不甘與無力妥協的複雜,父親每次回到家,都會由眼底加深的興奮狂喜。
又不由想起,當初在尹學長的暗示下,她邀請梵音參加姐姐越世英的生日宴,梵音答應了。宴會那天,梵音莫名失蹤了半天,隨後又跟尹學長一同出現。那天後,她和媽媽不再是越家的透明人,越家對她們越發的重視,令媽媽臉上的笑容也越發多了。
望著梵音的目光中,多了抹不易察覺的感激。
可下一瞬,她又驀然憶起,與梵音成為朋友的開端。
光亮清晰的辦公室,隔著浮白茶霧,少年笑容極端溫柔,漫不經心地問她——你有朋友嗎?
越渺瑆猛然一顫,擱在桌上的雙手都不自覺縮了縮。
仿佛無意中觸碰到什麼黑暗的邊界,下意識的畏懼,連同落在梵音身上的目光,也怯怯收回來。
有些恐懼在不經意間種進了骨子裡,初時不顯山露水,時間越久,埋得越深,等到根深蒂固,積重難返時,隨意揭露一角,便是滅頂的窒息感驟襲而來。
越渺瑆垂著眼,身上發冷,經不住再一次想,尹學長對梵音,這樣強烈的占有欲與控製欲,究竟是不是……正常的?
梵音,她又意識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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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跟尹似槿短信確認過,簡曆和推薦信的確都是他投的,所以說那條麵試短信也是真的,並不是什麼騙子想把她哄過去欺負。
下午放學後,荊梵音來到指定的麵試教室門口,望著教室門歎了口氣。
有一個方方麵麵都無敵的哥哥兼男朋友,壓力真的好大,一不小心就要被他帶往通向優秀的道路,沒有回頭路。
實際上,抱住尹少爺這條大腿後,她隻想體驗一把吃吃喝喝買買買的墮落又**的美好生活,不想努力。
荊梵音用力搓了搓臉,告訴自己要振作。
人,還是要有理想的!
她推開門,走進了教室,這時候,教室裡的人還不多,三三兩兩分散坐著。
荊梵音走向靠窗的角落,坐在了倒數第二排。
前麵的人聽見動靜,回頭看了眼,瞧見是她,目光明顯變了變,又很快恢複如常,好幾個還友好地衝她頷首笑了笑。
荊梵音有點僵硬,點頭微笑,禮貌回應。
又過了幾分鐘,陸陸續續進來人,教室裡空餘的位子也坐得差不多了。前門走進來幾個穿著藏青色製服,胸口彆有學生會徽章的人。
幾個男生捧著一摞摞的資料,大概是等會兒麵試要用到的。資料放在前麵的講台上,幾個女生懶懶散散地整理資料,邊整理邊閒聊,動作很慢。
一個個子高挑的女生將整理好的資料分發下去,可等她發完了,那幾個整理資料的女生還沒整理好新的一批。
她垂直的長發上彆著一枚銀色枯枝發卡,立在旁邊,氣質清冷,等了好一會兒,最後還是忍不住,低聲催了句:“能不能快點?”
女生聲音很小,教室後排的估計都聽不見。
荊梵音就沒聽見,但她因為還沒發到資料,正百無聊賴地望著前麵的講台,所以看見女生動了動嘴,眉心微蹙,似乎說了什麼。
整理資料的幾個女生停了下來,回過頭,看清人就笑了,似乎有些驚訝,而眼底又沒能藏住一絲顯而易見的嘲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