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道上諭,雖然出乎在座眾人的預料,但也並沒有引起多大的動靜。
說到底,雖是入了皇家玉牒,也不過是個無爵在身的庶人罷了,跟其他皇子封王世守藩籬的榮寵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更何況,陛下此舉,說不定還有其他深意,這位楚庶人,還不一定能活多久呢。
墨公子再拜叩首,掩去了眸中凝結的霜雪。
“庶人虞楚,謝陛下隆恩!”
筵席已過中場,虞珩照例提前退場。他前腳剛走,後腳便有兩名小宦上前,對虞楚道:“小人奉命帶您下去更衣。”
墨公子不動聲色地在殿中打量了一圈兒。此時虞烜因為年幼也已退席,七皇子虞恂雖在,但卻避開了他的目光。至於薊州王虞恪與世子虞申,與他對視之時,目中卻毫不避諱地現出了狠厲之色。
他淡然一笑,優雅有禮地謝過了小宦,便跟著他們出了建章台。
建章台下便是太液池,池邊假山樹木,亭台水榭錯落有致。隻是今夜無月,沒走多遠,建章台的燈火便已經遙不可及。
四下一片黑沉。腳下的路越來越荒僻,有些地方已不似有人打理過的模樣。兩名小宦本來還擔心這位楚庶人會有所警醒,哪知他卻是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到了這個時候仍然毫無察覺。
他的身體實在太差了,就走了這麼一會兒路,喘息聲越來越粗重不說,還捂著嘴不停低咳。
就是一個癆病鬼罷了,今日為他送行,指不定還是做了好事。
行到一處石橋之上,兩個小宦使了個眼色,一人在前一人在後,架起了墨公子的身子,便要將他推入太液池。
“咳咳,等一等!”墨公子奮力掙紮,驚惶失措地問道:“你們是何人,為何要這般害我?”
“楚庶人,對不住了。”其中一名小宦低聲道:“這些事,等你做了鬼,自然就清楚了。”
墨公子歎了口氣:“你們就不怕我喊人過來嗎?”
“這個地方根本沒有守衛,你便是喊破天,也不會有人聽見。還是老老實實地下去吧。”
小宦們不欲與他多說,手上加了把勁兒,隻是先前看著孱弱至極的人,忽然便變得重逾千金,無論他們如何動作,都挪不動他分毫。
“沒人就好啊。”墨公子麵上的笑意加深了:“其實方才在筵上,我一直在擔心,若是無人找上門來該如何——幸好,你們沒有讓我失望。”
兩個小宦這會兒已經明白過來,遇到了一個扮豬吃老虎的存在,連忙從懷中掏出了匕首.......可惜在墨公子麵前,這點手段根本不夠看。
兩刻鐘之後,墨公子出了未央宮。沒有人在意他什麼時候離去,就如同沒有人在意太液池中又多了兩具傷痕累累的屍體一般。
西京霍府。家宴將要結束之時,外麵來了宮中內侍,送來了皇帝賜下的臘八粥。
霍炫率了全家老幼,大開正門迎賞。
內侍遞上一個大大的食盒,笑得見牙不見眼:“今兒陛下統共賞下了三十份臘八粥,霍老大人府上,仍然是頭一份兒。”
霍炫麵上浮了笑意,示意管家上前接過了,這才請內侍入內奉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