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京霍府。闔家女眷都已經換了素服,聚在霍炫母親所居的瑾華堂等待消息。
“家主從宮裡回來了!”守在二門處的孟嬤嬤掀簾進來,聲音裡帶著喘,麵上卻露了喜色:“老夫人與夫人且安心吧,家主安然無恙,現在正在前院交代事情,稍後就會到瑾華堂了!”
“真是謝天謝地!”霍老夫人拍了拍胸口,高高提著的那顆心這才放了下來。
霍夫人張顯秋也長長地鬆了一口氣。大半夜的,霍炫倉促之間被召入了宮,沒過多久,四下裡便處處都是馬蹄聲,家家戶戶都被驚起,但又被街上披甲執戈的兵士們嚇了回去,好不容易熬到天光放亮,就聽見了景陽鐘連綿不斷地鳴響。
那是帝王駕崩獨有的宣告方式,昭示著一個時代的結束,另一個新時代的興起。然而權力更迭,總是關係到無數人的榮辱性命,所以身處高位的權貴顯要,哪一家不是把心提到了嗓子眼裡,全力去打探未央宮中的變故?
可是宮門早就被封鎖得嚴嚴實實,路上的軍士也絕非吃素的,但凡行跡可疑的,皆被立即拿下,其中不少還被當街斬殺,極大地震懾了那些各懷心思的人。
好在霍炫安然無恙地回來了。這代表著什麼霍老夫人與張顯秋心中都很清楚,所以也有了心情,交代起府中的各項事宜。
“英娘跟妍妍先回去準備一下,稍後隨老身跟夫人,一起進宮哭喪。”霍老夫人發話道。
坐在下首的欒葳娘緊咬著唇,麵上毫無血色。
英娘是霍瑜庶弟霍瑾的妻子,妍妍是他們的女兒霍貞的小字。
霍瑜是家中的嫡長子,自來官途都一路暢通,不過而立之年就已經成了兩千石的高官,但那都是過去的事了。
眼下霍瑾雖然隻任了個比六百石的五經博士,但也仍然是個官兒,所以他的妻女作為官眷,也得以入宮哭臨吊喪,而她這人罪人之婦,卻連進宮的資格都沒有。
欒葳娘端放在膝上的手暗暗地握了起來,長長的指甲紮入了掌心。
霍瑜.......都是因為你的無能,才讓我麵臨這樣的屈辱。
霍老夫人出身大族,幼時經曆過先帝崩逝,對相關流程記憶猶新,三言兩語便將近期服飾、飲食等各項事宜打點得明明白白,末了又特意對欒葳娘道:“先前說好了的,要安排妍妍與你娘家堂侄相看,眼下卻是要再等一年。”
霍貞已有十三歲,正是開始議親的年紀。她雖是庶子所出,但因著霍瑜出了事,父親霍瑾就一躍成為霍家下一代的核心人物,女兒自然也是炙手可熱。
先前跟欒葳娘那個賦閒在家的五叔的嫡子議親,還能稱得上是高攀,當時李英娘見天地對她小意奉承,好不容易才哄得她點了頭去說和,沒想到這會兒就變了卦。
她抬眸看了看李英娘,對方昂著頭,並不肯接她的視線。
欒葳娘就忽然不想遂了她的願。
“我堂侄並非輕浮之人,向來醉心學業。且妍妍年紀尚小,便是等上一年,也並不會妨礙什麼。”
她心裡就是不解,為什麼霍老夫人原先對霍瑜那般寵愛,但在他流放之後,就能順理成章地對他不聞不問,卻把霍瑾這個庶子給捧上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