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還有一位她是久聞其名卻初次見到的人。
杜莫,院長親自聘來的海歸博士,D國海德堡大學的優秀畢業生代表,以三十歲的年紀,直接空降到頭頸外科擔任副主任,成為本院最年輕的副主任醫師。
說來也是巧了,今晚這位杜副主任正好剛做完一台手術,就聽說來了這麼一位被角磨機誤傷頸部的傷患,第一時間便參與會診急救。
她在打量對方的同時,他也恰好抬起頭,目光不經意地從她麵上掃過,有一種說不出的熟悉感。
那雙狹長而漠然的鳳目,總像是在哪裡見過。可她又明明記得很清楚,自己以前跟這位杜副主任,根本全無交集。
“麻醉醫,深靜脈置管,全力補液。”杜副主任完全無視她,轉瞬便低下了頭,認真探測病患的傷處。
他的聲音清冷低沉,說不出的悅耳,也像是在哪裡聽過似的。
“頸內靜脈破裂,周圍無其他創傷。”他說著便伸出手去,旁邊候著的林哥立即遞過了針線,然後一屋子人認認真真地看著杜副主任結紮動脈,再分層縫合。
隔著一次性滅菌外科橡膠手套,洛千淮看不清他的手,但她就是知道,那雙手必是修長有力的,就如眼前下針縫合,也是又快又穩,沒用多久便將傷口裡外,全都縫合得整整齊齊。
“杜副主任這手縫合,可真是漂亮。”骨外的住院醫金哥從來就是個直來直往的性子,見狀忍不住說道:“可惜人送來得太晚了,您這就是縫得再好看,也就是給他了一個全屍。”
麻醉醫還在瘋狂補液,建立了兩條深靜脈通道,晶體、膠體、血漿不要命地往裡灌。但洛千淮跟其他人心裡都清楚,這不過是聊儘人事罷了,台上躺著的已經是個死人了,金哥方才說的話雖然難聽,但也是接地氣的大實話,現在所有做的一切,不過是讓死者的遺容好看一點兒。
“不到最後一刻,不可輕言放棄。”杜副主任夾斷了線頭,將持針器扔進不鏽鋼托盤裡,目光移到了床旁的各種監視儀器上。
“進院的時候就沒了生命體征,到現在已有半個多小時了。”林哥低聲嘀咕著:“還要再等嗎?”
洛千淮其實也是這個意思。人已經這樣了,還是儘早告知家屬準備後事,再等下去也未必會有什麼奇跡。
“嗶”的一聲輕響,沒有引起各位住院總的注意。
麻醉醫趙哥滿眼血絲,憤憤地盯著快速滴落的吊水,不耐煩地道:“哪來的乾擾!”
然而這乾擾卻在短暫的停頓之後,忽然接二連三地響了起來。
心電監護儀上的直線忽然跳動,上下勾勒著曼妙的曲線,就連單調的“嗶嗶”聲,都變得分外動人。
“恢複竇性心率了!”
“恢複自主呼吸了!”
“天啊,他活過來了!”
手術室裡忽然陷入了近乎瘋狂的歡樂之中。
洛千淮跟著他們一起笑著,然後就看見了方才一力堅持的那個人。
杜副主任沒有跟他們一樣忘形歡呼。
他靜靜地站在那裡,眸色仍是那般清冷淡漠,隻有眼角微微地上挑了幾分。
洛千淮忽然就很想知道,這個人在口罩下麵的那張臉,到底會長成什麼樣子,會不會辜負了這麼一雙足以傾倒眾生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