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以為這緣份從此斷了,哪知道數年之後,他就被卷進了一次內外勾連的劫獄案之中,那些人為了脫罪把他咬得死死的,全靠著老卒師傅從中斡旋,才由死罪改為腐刑,就這麼被充入了掖庭,見到了長成少年的虞楚。
彼時張世遠已經知道了他們之前的淵源,隻當他也是忠烈義士,寧可受刑進宮也要護在虞楚左右,索性便將二人安排在一起居住,以便他就近照顧。
既然誤會都誤會了,景淵也不是真的瓜皮,不至於把內心的真實想法特地剖示於人前,所以也就將錯就錯,一而再,再而三地為虞楚擋了災。
這中間,其實沒什麼故意而為的成份,每次都是誤打誤撞,但都沒有他選擇的餘地。
比如好不容易見到了肉菜,景淵趁著虞楚未歸偷吃了兩口,旋即便口吐白沫不醒人事。再比如二人一起被堵在夜深人靜的永巷裡,沉默的黑衣人直接將他視為勁敵,率先持刀砍向他.......再到後來,就連宮中有子妃嬪想要對付虞楚,也都習慣性地先想辦法剪除他這個名聲在外的羽翼,為此數次險死還生,簡直是有苦都不知道向誰說去。
好不容易熬到虞楚出了宮,他也被張世遠一步一步地提拔成了掖庭丞。受了腐刑的人無顏麵對前妻所生的子女們,恰好遇見了已服役年滿出宮嫁過人的宮女采薇,見她獨自帶著先夫的孩子生活困頓,就起了惻隱之心,乾脆搭夥兒過到了一處。
本以為從此能過些安生日子了,哪知道那虞楚竟然又回來了。到底是皇室血脈,上了玉牒又封了侯,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小小少年。
景淵心裡想著前事,心中也頗感慨。其實張世遠話裡話外,並沒有棄他於不顧的意思,還特意解釋了黃內官職位要比他低一些,怕是消不了陛下的怨氣,又說此次最多也就是丟官挨頓打,絕不會有性命之憂,待事情過後,必會幫他想法子通融起複。
話雖這麼說,但他自家知道自家事,虞楚出宮之後,就再沒有主動聯係過他,想來應該對以前的不少事情都心知肚明,他也不覺得自己有什麼麵子,能值得張世遠另眼相待。
況且事情隻要通了天,怕就不再是區區一個掖庭令能控製得了的,到時候陛下一道令旨要打要殺,怕是誰也救不了他。
景淵做掖庭丞的時候,從不主動去跟那些苦命人索什麼孝敬金帛,所以日子向來清苦,一旦要是人不在了,采薇跟芩芩固然沒了倚仗,怕是也不能給自己親生的三個子女,留下些什麼財帛。
他這副頹廢模樣落到婦人眼裡,對方立即就明白了他的選擇,不由又好氣又好笑。
“敢情夫君還真就準備束手待斃?”她將唯一的一塊青魚鮓夾到了他的碟中:“若是夫君不嫌棄,妾這裡有一個法子,或許能解夫君之困。”
二月二,龍抬頭。一大早外麵就下起了春雨,繼而雷聲響亮,驚天動地。
譚非跟燕殊剛打開院門,就見外麵停了兩輛青帷馬車。十數個身著勁裝的男子,並沒有穿戴任何雨具,就似一個個樹樁似的,筆直地站在馬車之旁。